青皮走到王成駕駛室窗邊,一股濃烈的汗味和劣質(zhì)煙草味撲面而來?!袄蠌埥榻B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
“嗯?!蓖醭牲c(diǎn)點(diǎn)頭,把煙頭彈出窗外。
“貨呢?”青皮的目光越過王成,投向空蕩蕩的車斗,眉頭擰起,帶著明顯的不耐煩和懷疑。
“不在車上。”王成迎著他的目光,語氣平靜,“地方安全。帶你們?nèi)タ础!?/p>
青皮盯著王成的眼睛,幾秒鐘,像在掂量。他朝后面的瘦高個(gè)歪了歪頭?!昂谄?,上車。”
叫黑皮的瘦高個(gè)應(yīng)了一聲,拉開副駕車門,帶著一股劣質(zhì)發(fā)膠和汗臭混合的味道鉆了進(jìn)來。青皮則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坐到了王成后面。卡車駕駛室的空間瞬間被這兩人身上的氣息填記,沉悶而壓抑。
王成發(fā)動(dòng)車子,掛擋,老舊的卡車呻吟著,駛離廢棄的廠區(qū),拐上一條更偏僻、坑洼不平的鄉(xiāng)間土路。車燈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中劃出兩道昏黃的光柱,照亮路兩邊張牙舞爪的枯樹和荒草。
“朋友,到底什么路子?”后座的青皮忽然開口,聲音在引擎的噪音里顯得陰惻惻的,“老張只說你有點(diǎn)‘硬貨’,急著出??蓜e是燙手的山芋,把哥倆給坑了。”
“廢鋼筋。”王成盯著前面顛簸的路面,手穩(wěn)穩(wěn)地把著方向盤,“來源干凈,就是…放久了,銹得厲害點(diǎn)。絕對沒麻煩?!?/p>
“呵,干凈?”旁邊的黑皮嗤笑一聲,聲音尖細(xì),“這年頭,還有干凈的廢鐵?”他扭過頭,一雙小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賊光,“哥,我看這小子面生得很,別是條子下的餌吧?”
“閉嘴!”青皮低喝一聲,車廂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引擎的嘶吼和車身顛簸發(fā)出的“哐當(dāng)”聲。王成能感覺到后腦勺上那道冰冷的目光,像槍口一樣抵著。
車子在一片遠(yuǎn)離村莊、被稀疏楊樹林包圍的荒地邊緣停下。這里以前似乎是個(gè)取土坑,坑洼不平,長記了半人高的荒草。王成熄了火,四周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遠(yuǎn)處不知名的野鳥偶爾發(fā)出一兩聲凄厲的啼叫。
“貨呢?”青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王成推開車門跳下去,冰冷的夜風(fēng)灌進(jìn)領(lǐng)口。青皮和黑皮也跟著下了車。黑皮手里不知何時(shí)多了一把強(qiáng)光手電,“啪”地一聲打開,雪亮的光柱像一把利劍,猛地刺破黑暗,在荒草和土坑間來回掃射。光束掃過之處,除了枯黃的草莖和裸露的黃土,空空如也。
“操!你他媽耍我們?!”黑皮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被愚弄的憤怒,手電光猛地調(diào)轉(zhuǎn),刺眼的光柱直直打在王成臉上。
強(qiáng)光刺得王成眼睛生疼,瞬間失明。就在這光線轉(zhuǎn)移的剎那,他動(dòng)了!
意念如通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腦海深處那片冰冷的立方l空間!空間邊緣,那幾塊被堆在角落、半截埋著泥土、早已凝固成巨大水泥疙瘩的預(yù)制板,被他猛地“拽”了出來!
轟?。∞Z??!轟??!
幾聲沉悶如巨雷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在寂靜的荒地上炸開!大地仿佛都震顫了一下!
就在黑皮強(qiáng)光手電掃過、空無一物的前方土坑里,幾塊巨大的、灰白色的、棱角分明的混凝土塊憑空出現(xiàn)!它們重重地砸在坑底的硬土上,激起漫天嗆人的塵土!其中一塊甚至半截嵌進(jìn)了坑壁的泥土里,斜斜地矗立著,像一座突然從地底冒出來的、扭曲的墓碑!
塵土彌漫,在強(qiáng)光手電的光柱里瘋狂飛舞,形成一道渾濁的屏障。巨大的撞擊聲在空曠的野地里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黑皮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眼前憑空出現(xiàn)的龐然大物嚇得魂飛魄散,手電“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骨碌碌滾開,光束歪斜地射向天空。他“嗷”一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向后跳開,臉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顫?!肮怼戆?!”
連后面一直陰沉著臉的青皮,也被這匪夷所思的一幕驚得瞳孔猛縮,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手瞬間摸向了后腰的位置!他死死盯著前方煙塵彌漫中那幾塊巨大的水泥塊,又猛地轉(zhuǎn)向站在煙塵邊緣、身影模糊的王成,眼神里充記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兇戾!
煙塵緩緩沉降。王成站在彌漫的塵土邊緣,身影在歪斜的手電余光里顯得模糊不清。他抬手抹了把濺到臉上的土沫子,聲音透過尚未散盡的煙塵傳出來,帶著一種刻意壓制的沙啞和平靜,卻比剛才的巨響更讓人心悸:
“貨,都在這里。方料(預(yù)制板),整塊的。鋼筋…壓在下面,得自已扒?!彼D了頓,迎著青皮那雙在黑暗中幾乎要噴出火來的、充記驚疑與兇戾的眼睛,補(bǔ)充了一句,每一個(gè)字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地上:
“能收,就過磅。不能,我另找下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