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官和雜役們穿梭其中,忙得腳不沾地,可傷員實在太多了,他們根本顧不過來。
濃稠的湯藥味和血腥味混雜在一起,更是催人欲嘔。
這不再是史書上“伏尸百萬,流血千里”那冰冷而壯烈的八個字。
這是活生生的,一寸寸被撕裂的血肉。
是無數(shù)個家庭的破碎,是無數(shù)個母親和妻子的眼淚!
這一刻,沈文宣過去二十年所構(gòu)建起來的所有認知,所有關(guān)于功名利祿、家族榮辱、文章風(fēng)流的清高與自負,被眼前這殘酷而真實的景象,沖擊得支離破碎,轟然崩塌!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和戰(zhàn)爭的恐怖。
“這位公子,您是……?”
一個巡邏的士兵注意到了他,雖然狼狽,見他衣著不凡。
但氣質(zhì)與周遭格格不入,便上前警惕地盤問。
沈文宣猛地回過神來,他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那士兵的胳膊,聲音嘶啞而顫抖:
“我、我是沈文宣!京城來的!我外祖父是李威李老將軍!他在哪兒?他還好嗎?”
士兵聽到李老將軍四個字,立刻放松警惕。
“原來是李老將軍的外孫……公子,您請隨我來吧?!?/p>
士兵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
沈文宣踉蹌地跟在士兵身后,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駐扎在城外的軍營。
軍營里同樣一片混亂。
士兵們來去匆匆,或搬運糧草,修補兵刃,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和凝重。
沈文宣被帶到了一頂看起來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舊的簡陋軍帳前。
“老將軍……就在里面養(yǎng)傷?!?/p>
士兵低聲說了一句,便躬身退下了。
沈文宣站在帳前,只覺得雙腿重若千斤。
他抬起的手掀開了那厚重的門簾。
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血腥氣撲面而來。
帳內(nèi)光線昏暗,陳設(shè)極其簡單,除了一張行軍床,一張擺著瓶瓶罐罐的矮幾,再無他物。
而就在那張簡陋的板床上,躺著他昔日威風(fēng)凜凜、聲如洪鐘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