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側(cè)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可這點疼竟被心中陡然升起的波瀾壓了下去。
沒有門牌號?藏在深山里?聽起來荒唐,卻又偏偏合了他此刻的處境——越隱蔽,才越安全。
他望著老中醫(yī),眼里的猶豫早已被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篤定取代:“也好,就算翻遍峨眉山,我也一定找到那里?!?/p>
老中醫(yī)已將藥箱背在肩上,青布褂子的褶皺里還沾著些草藥碎屑。
他瞥了眼溫羽凡,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的藥材行情:“倒不必那么麻煩,我兒子幾年前去取過藥材,認得路。晚點讓他把衛(wèi)星坐標發(fā)你手機上,順著定位走,錯不了?!?/p>
溫羽凡連忙點頭,把手機往枕邊挪了挪,生怕不小心摔下去。
屏幕上還停留在轉(zhuǎn)賬成功的界面,八萬塊的數(shù)字刺眼卻也踏實——這是救命錢,花得值。
他望著老中醫(yī)那雙被歲月磨出老繭的手,想起那些深夜里銀針入體的酥麻,還有草藥熬煮時彌漫的苦澀香氣,心頭的感激又濃了幾分:“聶大夫,這份情我記下了。等將來……”
“別將來了。”老中醫(yī)打斷他,轉(zhuǎn)身往門口走。
青布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篤篤”的輕響,與藥柜上銅環(huán)的磕碰聲交織在一起,“到了地方,按時喝藥,少管閑事。你這條命是撿回來的,別再折騰沒了?!?/p>
溫羽凡乖乖應(yīng)著:“我知道了,一定聽您的?!?/p>
老中醫(yī)沒再回頭,推門而出,消失在門框后。
溫羽凡的傷是實打?qū)嵉闹亍?/p>
腰側(cè)那道深可見骨的刀傷纏著三層繃帶,每次換藥時,聶文都得小心翼翼地避開粘連的皮肉,稍一用力,他額角就會沁出冷汗,指節(jié)攥得床單發(fā)皺。
后背上被魚線抽裂的傷口更麻煩,像條猙獰的蜈蚣爬在脊椎兩側(cè),稍微翻身就牽扯得五臟六腑都跟著疼。
按聶大夫的說法,這傷得像養(yǎng)瓷器似的慢慢焐,至少十天半月才能勉強下床,想正常走路,沒有個把月根本不可能。
這些天,他就躺在中醫(yī)館二樓的客房里,聽著樓下聶文碾藥的“咯吱”聲度日。
窗外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洗得發(fā)亮,偶爾有街坊路過打招呼,聲音順著窗縫飄進來,襯得屋里愈發(fā)安靜。
他甚至能數(shù)清藥紗帳上的破洞,數(shù)到第十七處時,門被輕輕推開了。
時間來到第三天。
聶文今日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異樣,嘴唇動了好幾下才開口:“溫先生,有個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溫羽凡正試著活動手腕,聞言抬了抬眼。
聶文這人向來沉穩(wěn),藥碾子壓到手都不吭聲,這會兒卻眼神閃爍,像是揣著塊燙山芋。
“你說。”他心里莫名一緊,后腰的舊傷突然抽痛了一下。
“城東的余家……沒了?!甭櫸牡穆曇魤旱煤艿停總€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今早上聽來看病的相熟警察說的,余家滿門一個活口都沒留?!?/p>
“哐當(dāng)”一聲,溫羽凡放在床邊的水杯摔在地上,瓷片濺得滿地都是。
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失態(tài),只覺得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中。
余家?
那個有雕花鐵門、有陳伯守著的余家?
那個養(yǎng)著滿院子武徒護衛(wèi)、連殺手都得掂量三分的余家?
他眼前突然閃過余家大宅那扇雕花鐵門,閃過余宏志手里那枚溫潤的翡翠扳指,甚至閃過余剛出拳時繃起的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