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艱難地側過身,然后蜷起膝蓋,用手肘撐著地面,一點點翻了個身。
當他擺出俯臥撐的姿勢時,全場的抽氣聲連成了片。
雙臂抖得像風中的枯枝,肘部的舊傷在重壓下突突直跳,汗珠子砸在墊上,濺起細小的橡膠屑。
他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縫里還嵌著鐵銹和血痂,可那雙手掌硬是像釘在了地上,穩(wěn)得驚人。
“撐起來……撐起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周家席位區(qū)立刻爆發(fā)出潮水般的加油聲。
溫羽凡的牙關咬得死緊,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他的胳膊緩緩彎曲,又一點點伸直,每一寸都像在搬動千斤巨石。
肌肉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汗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澀得他視線發(fā)花,可他硬是沒眨眼,只是盯著前方半米處的地面。
那里,有他七天前畫下的招式圖殘影,有金滿倉敲在他背上的木棍印記,還有霞姐說“我信你”時眼里的光。
當他終于站直身體時,格斗場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膝蓋先是打了個晃,他趕緊用拳頭撐住地面穩(wěn)住身形,然后一點點直起腰。
訓練服的領口敞著,露出鎖骨處的擦傷,隨著呼吸起伏的胸膛里,像揣著團燃燒的火。
他的瞳孔里映著聚光燈的光暈,原本因疲憊而渙散的光突然凝得銳利,像淬了火的鋼針。
“啊……!”
一聲吶喊從他喉嚨里炸出來,像道驚雷劈開格斗場的穹頂。
回音撞在防護網(wǎng)的合金欄桿上,彈回來時帶著金屬共鳴的震顫,連后排賣飲料的小販都被嚇得手一抖,可樂罐滾了滿地。
他的右手握拳,高高舉過頭頂,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只手剛才還在顫抖,此刻卻穩(wěn)得能敲碎石頭。
臺下先是死一般的靜,三秒后,海嘯般的歡呼掀翻了屋頂。
穿黑背心的壯漢把空啤酒罐往地上一砸,綠色的泡沫濺了滿地,他扯著嗓子嘶吼:“牛逼!這才是真男人!”
染藍發(fā)的姑娘舉著手機站在椅子上,鏡頭抖得像篩糠,尖叫聲蓋過了所有背景音;
連裁判張耀輝都忘了維持秩序,只是攥緊拳頭,眼底閃著動容的光。
周家席位區(qū)徹底沸騰了。
周遠博手里盤了整晚的核桃“啪”地掉在地上,他顧不上去撿,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深灰色中山裝的領口被扯得變了形,嘴里反復喊著“贏了!贏了!”,鬢角的白發(fā)在燈光下抖得像風中的枯草,卻透著說不出的痛快。
旁邊的周家子弟們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有人把“夜色”的宣傳冊舉過頭頂,紅漆大字在燈光下閃得刺眼;
幾個侍女,帕子上繡的“周”字被淚水浸得發(fā)皺,笑聲里混著哭腔。
霞姐吊著繃帶的右臂微微發(fā)顫,淚珠順著眼角往下滾,砸在纏著石膏的胳膊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趕緊用沒受傷的左手抹了把臉,把剩下的淚憋回去,嘴角咧開個又哭又笑的弧度。
她想起溫羽凡被木棍敲背時咬著牙的悶哼,想起他蹲在地上畫招式圖時沾著粉筆灰的下巴,那些細碎的畫面此刻在心里翻涌,燙得她眼眶又熱了。
金滿倉像瘋了似的,雙臂像鐵鉗似的箍著小豪的脖子,把他勒得直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