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兩人走出樹影,光柱恰好打在他們臉上,溫羽凡才猛地松了勁,折疊刀“咔嗒”一聲退回鞘中。
他看著眼前風(fēng)塵仆仆的兩人,驚訝得差點咬到舌尖,聲音里帶著難掩的錯愕:“你們怎么來了?”
來的竟然是霞姐和金滿倉。
霞姐穿了件灰綠色的速干運動衫,袖口卷到肘彎,露出纏著淺灰繃帶的右臂,繃帶邊緣還沾著點草屑,顯然是一路鉆林子過來的。
烏黑的長發(fā)高高束成馬尾,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平日里精致的妝容全然不見,卻襯得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浸了山澗清泉。
她一看見溫羽凡,原本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下來,臉上炸開欣喜的笑,嘴里喊著“凡哥”,不等他反應(yīng)就張開雙臂沖過來,腳步急得帶起一陣風(fēng)。
溫羽凡幾乎是本能地側(cè)身滑步,動作快得像道殘影。
運動鞋碾過地上的碎石,發(fā)出“咯吱”輕響,堪堪避開那記熱情的擁抱。
霞姐撲了個空,慣性帶著她往前踉蹌了兩步,手忙腳亂地抓住旁邊一棵小樹才穩(wěn)住。
運動褲的褲腳沾著泥點,她轉(zhuǎn)過身時,小嘴撅得能掛住油瓶,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委屈,跺著腳嗔怪:“你這個壞家伙!”
她的尾音拖得長長的,帶著點被捉弄的氣悶,可盯著溫羽凡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失而復(fù)得的亮。
溫羽凡看著她這副模樣,又瞥了眼后面慢悠悠挪過來的金滿倉,無奈地嘆了口氣,眉峰擰成個淺溝:“哎……你們怎么來了?”
金滿倉穿了件花襯衫,領(lǐng)口歪歪扭扭地敞著,謝頂?shù)哪X門上泛著油光。
他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捂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花襯衫的后背濕了一大片,像被潑過冷水。
“大哥啊,”他好不容易順過氣,聲音里帶著點哭腔,“你走怎么也不帶上我?可急死我了!”
“在周家待著,總比跟我東奔西跑強。”溫羽凡的聲音軟了些,想起金滿倉總往他飯盒里塞雞腿的樣子,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下,“那里至少安穩(wěn)?!?/p>
“安穩(wěn)有啥用?”金滿倉猛地直起身子,花襯衫的扣子崩開了一顆都沒察覺,“沒你在,我一個人在周家算啥?端盤子都得看別人臉色!我老金雖說沒本事,可也知道啥叫義氣——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拍著胸脯,襯衫下的肚腩跟著顫了顫,眼里的光卻亮得很:“再說了,我還等著跟你大富大貴呢!總不能讓我這輩子就守著個洗碗池吧?”
溫羽凡沒好氣地打斷他,指尖在他胳膊上戳了下:“還大富大貴,”他搖搖頭,語氣里帶著點自嘲,“我這條命能不能熬過這個月都難說,你跟著我,純屬玩命。”
“玩命就玩命!”金滿倉梗著脖子,拍胸脯的力道重得像敲鼓,“我老金活了大半輩子,啥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總比在周家當(dāng)縮頭烏龜強!”他忽然湊近,用袖子抹了把臉,聲音放軟了些,“再說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溫羽凡望著金滿倉那副拍著胸脯、一臉執(zhí)拗的模樣,無奈地搖了搖頭。
指腹無意識地劃過登山包的肩帶,磨得有些發(fā)毛的布料蹭著掌心,像在提醒他前路的坎坷。
他知道這趟行程注定兇險,金滿倉跟著自己,無異于把命懸在刀尖上。
可對方眼里的赤誠像團火,燒得他喉頭發(fā)緊,那些勸返的話到了嘴邊,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你們……就只顧著自己聊,眼里壓根沒我是吧!”
霞姐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帶著點被冷落的委屈,像顆小石子砸進平靜的水潭。
溫羽凡轉(zhuǎn)頭時,正看見她雙手叉在腰上,灰綠色的速干衫被山風(fēng)吹得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肩線。
馬尾辮隨著她跺腳的動作輕輕晃,幾縷汗?jié)竦乃榘l(fā)粘在額角,反倒襯得那雙瞪圓的眼睛更亮了,像藏著星光的深潭,一半是怒,一半是酸。
金滿倉瞅見霞姐這架勢,脖子下意識地縮了縮,連忙往后退了兩步,花襯衫的衣角掃過地上的野草,帶起一陣細碎的沙沙聲。
“哪能啊霞姐,”他陪著笑,手忙腳亂地擺著,“我、我這不打擾你們了,我去那邊看看風(fēng)景,你們慢慢聊,慢慢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