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像個被掛在半空的破布娃娃,等著不知什么時候會落下的、更重的拳頭。
不遠處,岑玉茹斜倚在真皮沙發(fā)里,沙發(fā)的紋路被她慵懶的姿態(tài)壓出幾道深痕。
猩紅的裙擺像凝固的血河,順著沙發(fā)邊緣漫垂而下,在腳踝處漾開細小的褶皺,隨著她手腕的輕晃微微顫動。
她指尖捏著水晶酒杯的細柄,杯身隨著手腕的轉動劃出半道弧線。
暗紅的紅酒在杯中晃出細碎的漣漪,杯壁上那枚淡粉色的唇印被酒液浸潤,邊緣暈開淡淡的紅,像朵即將凋零的殘花,與杯中的酒色纏纏綿綿地呼應著。
指甲蓋上的金鳳圖騰在倉庫昏暗的光線下忽明忽暗,鳳首微微昂起,尖喙處的鎏金在轉動間閃過一絲冷光。
“那家伙還沒到?”她的尾音拖得極長,像毒蛇吐信時舌尖掃過空氣的嘶嘶聲,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又藏著不易察覺的狠戾。
目光落在倉庫中央晃悠的鐵鏈上,金滿倉的影子在墻上被拉得歪歪扭扭,像條快死的蛆蟲。
黑衣保鏢躬身站在三步外,頭壓得極低,額角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滑,卻不敢抬手去擦。
“回夫人,還沒。”聲音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每一個字都透著小心翼翼的敬畏。
他知道這位夫人看似嬌弱,發(fā)起火來能讓整條街的狗都不敢吠叫。
岑玉茹輕哼一聲,那笑聲從鼻腔里擠出來,帶著股子嘲諷的涼意。
涂著丹蔻的指尖慢悠悠劃過杯沿,指甲尖在玻璃上留下幾道幾乎看不見的白痕。
“我就說嘛,這世上哪里來這么多英雄。”她抬眼瞥了眼倉庫頂上漏下的微光,唇角勾起一抹譏誚,“不來倒也是明智的……”指尖猛地在杯沿上頓了一下,“可惜啊,讓我在這里白等了一夜!”
黑衣保鏢的喉結滾了滾,猶豫了半晌才敢低聲詢問:“那這個人質……怎么處理?殺還是放?”問完就屏住了呼吸,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浸透。
岑玉茹抬起眼,目光透過酒杯看向天窗。
那里原本漆黑的窟窿正漸漸泛起一抹魚肚白,像塊臟污的抹布被悄悄掀開了一角。
“哎……”她拖長了調子嘆氣,指尖在金鳳圖騰上輕輕摩挲,“這倒是讓我有些為難了?!闭Z氣里帶著點假惺惺的惋惜,“沒修為的普通人可不好殺啊……死了容易,麻煩事卻多,查起來像蒼蠅似的嗡嗡叫?!彼D了頓,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活著呢,又礙眼。”
話音還懸在空氣里,倉庫頂上的頂燈突然發(fā)出“滋啦——”一聲刺耳的電流雜音,像是有把鈍刀在金屬上狠狠刮過。
緊接著,“咔嚓、咔嚓”的脆響連成一片,懸掛在鋼架上的燈泡接二連三地炸開。
細碎的玻璃碴子像下雨似的往下掉,有的砸在水泥地上彈起老高;有的掉落在黑夜保鏢的發(fā)絲間……
他卻顧不得擋,只連忙以外套護住岑玉茹的上方。
黑暗來得比眨眼還快,瞬間吞噬了整個倉庫。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見鐵鏈在空中晃出的殘影。
緊接著,頭頂傳來滑輪組扭曲的“嘎吱”聲,像老骨頭被生生掰斷,隨后是鐵鏈斷裂的脆響……
“啪!”那聲音清脆得像抽在臉上的耳光。
失重感瞬間攫住了金滿倉,胃部猛地往上翻涌,酸水嗆得喉嚨發(fā)疼。
他想抓住什么,可指尖只撈到一把冰冷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