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羽凡頓時一愣。
金滿倉的問題像塊石頭砸進他心里,蕩開一圈圈沉甸甸的漣漪……
他靠在斑駁的水泥墻上,指尖無意識地在墻皮剝落處劃著圈,石灰末簌簌落在磨破的鞋尖上。
今后往哪里去?
這個問題在腦海里打了好幾個轉(zhuǎn),卻連個模糊的影子都抓不住。
岑家的追殺像張無形的網(wǎng),從城市中心一路蔓延到這城郊廢墟,他們就像網(wǎng)中央的魚,每一次擺尾都可能撞上更鋒利的網(wǎng)眼。
必須找個安全的去處,可安全這兩個字,在眼下的局勢里,輕得像張薄紙。
他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嘴唇抿成條緊繃的線,喉結動了動,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金滿倉的聲音帶著夾板摩擦的輕響打破了沉默。
他肥厚的手掌在右腿夾板上反復摩挲,繃帶邊緣滲出的暗紅血漬暈染開來,像朵絕望的花。
“要不再去投奔閑云居士?”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眼神掃過溫羽凡緊繃的側臉,又飛快落回自己打著石膏的腿,“山里隱蔽,那老道本事又高……”
溫羽凡指尖猛地頓住,墻皮在指腹下碎成細渣。
他側過頭,眉峰擰成道深溝:“觥山縣還在川中地界?!甭曇魤旱煤艿?,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靜,“岑家現(xiàn)在是瘋狗,聞著味就能追過去。閑云居士和酒鬼前輩護得住我們一時,護得住一世?”他頓了頓,目光掠過窗外連綿的樓群,像能穿透鋼筋水泥看到云貴山區(qū)那道灰袍身影,“再說,岑天鴻是化境宗師,那等人物動了殺心,閑云居士和酒鬼前輩就算想護著咱們,怕是也難。到時候,反倒把他們也拖進這渾水里了?!?/p>
“那……黃隊長那邊呢?”金滿倉的聲音里竄出點微弱的火苗。
他下意識往前傾了傾身子,忘了腿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卻顧不上揉,眼神直勾勾地望向空蕩蕩的門框,仿佛下一秒黃隊長就會拎著槍出現(xiàn)在那里。
溫羽凡長長地嘆了口氣,指節(jié)抵在眉心揉了揉,疲憊順著眼角的紋路淌下來。
快餐店的冷清畫面突然撞進腦海:褪色的招牌,積灰的餐桌,柜臺上蒙著層薄塵的番茄醬瓶子——哪有半分往日人來人往的樣子。
“黃隊長的本事自然沒得說,”他聲音里帶著點無奈,“可我和霞姐去救你之前,特意去了那家快餐店,連個人影都沒見著?!彼а劭聪蚪饾M倉,眼底的失望藏不住,“川中鬧成這樣,官方那邊卻跟沒事人一樣,連點動靜都沒有——這意思還不夠明白嗎?他們是不想摻和進來?!?/p>
金滿倉額頭上瞬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他猛地抓起桌角的礦泉水瓶,瓶身被他攥得變了形,“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冰涼的水順著喉嚨往下滑,卻壓不住心底往上冒的恐慌。
“那可怎么辦?。俊彼穆曇舭l(fā)飄,帶著點絕望,受傷的腿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夾板蹭過水泥地,發(fā)出刺啦的輕響,聽得人心頭發(fā)緊。
一直沒說話的霞姐忽然直起身子,原本垂著的眼簾抬了起來,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釘子。
她的指尖在窗臺邊緣有節(jié)奏地叩擊著,發(fā)出清脆的“嗒、嗒”聲,像是在敲什么主意。
“去京城?!彼穆曇舨桓?,卻異常清晰,眼神亮得驚人,“我堂哥在京大教書,我們能去投奔他?!?/p>
說到“京大”兩個字時,她的尾音不自覺地發(fā)顫,指尖在窗臺上叩得更急了:“說不定……說不定還能在那兒找到其他幸存者?!?/p>
溫羽凡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撞了一下,眼睛瞬間亮了。
他“啪”地一拍大腿,水泥地上的灰塵被震得跳起來:“對!京城!”他往前傾了傾身子,語氣里的興奮壓都壓不住,“岑天鴻在云貴川能橫著走,可到了天子腳下,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得把尾巴夾起來!”他看向霞姐,目光里燃著重新亮起的光,“就算他敢追去,京城藏龍臥虎,總能找到制衡他的人!”
金滿倉也愣住了,臉上的慌亂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活泛:“對對……去京城!離這兒遠,管得又嚴,岑家的手再長,也未必能伸到那兒去!我們趕緊過去!”
霞姐摸出褲袋里的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冷光在她布滿血絲的眼底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