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掃過來,像兩柄鋒利的刀,直直地扎進阿當(dāng)?shù)男牡?,把他最后一點僥幸都劈碎了。
阿當(dāng)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猛地竄上來,順著骨頭縫往天靈蓋沖。
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間凍住了,連呼吸都帶著冰碴子。
他不受控制地抖起來,牙齒磕得“咯咯”響,像篩糠一樣。
他望著溫羽凡,眼里的恐懼再也藏不住,像要溢出來似的。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魚,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絕望。
然而,溫羽凡的手終究沒有落下。
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鋒,在阿當(dāng)慘白的臉上掃過,那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審視,仿佛在看一只誤闖陷阱的幼獸。
隨后,他側(cè)身繞過癱軟的阿當(dāng),手臂微抬,“噌”的一聲輕響,武士刀精準(zhǔn)地滑回刀鞘,尾端撞在鞘底的聲音在死寂的吊腳樓里蕩開,像滴進深潭的水。
阿當(dāng)只覺得后頸那道緊繃的寒意驟然退去,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啪”地斷了。
雙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膝蓋一軟,重重砸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腔起伏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細碎的嗚咽。
冷汗順著額角往下淌,浸濕的粗布衣裳貼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又順著脊椎溝往下滑,在腰側(cè)積成一小片濕痕。
他想動,手指卻只能在地板上徒勞地蜷縮,指尖摳進木頭縫里,帶起幾星木屑。
活像一條被潮水拋上岸的魚,鰓蓋翕動著,卻連翻個身的力氣都沒有。
吊腳樓里的空氣依舊稠得像化不開的墨。
屋頂破洞漏下的月光碎成幾片,落在溫羽凡挺直的脊背上,又斜斜地掃過阿當(dāng)顫抖的肩頭,把兩人的影子投在墻上,一個挺拔如松,一個佝僂如蝦。
溫羽凡伸手抓過武士刀旁的藍布包。
帆布被露水浸得有些潮,他指尖觸到包角時,頓了一下……
里面那個油紙包硬硬的,邊角還帶著被體溫焐過的溫度。
這觸感像一記輕敲,讓他想起幻境里那些飛濺的蟲血與腐臭,恍惚間,才真切意識到,剛才那場廝殺,原來真的只是一場醒過來的夢。
他解開布繩,露出里面的竹編食盒,盒蓋一掀,芭蕉葉的清香混著糯米的甜氣立刻漫了出來。
他沒顧上拿筷子,直接伸手從里面捏出個圓滾滾的糯米粑粑,那粑粑還帶著點余溫,表皮沾著細碎的芭蕉葉纖維。
他塞進嘴里,牙齒咬下去時,糯米的軟糯混著桂花的清甜在舌尖炸開,他用力咀嚼著,喉結(jié)滾動得又快又沉。
幻境里的廝殺雖然是虛幻,但依然耗盡了他太多力氣,胃里早就空得發(fā)慌,此刻這口溫?zé)岬氖澄锵袷菐еΓ樦韲祷氯?,熨帖得他緊繃的內(nèi)臟都松了半分。
“喂,”他嘴里塞滿食物,說話時帶著含糊的氣音,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調(diào)子,“知道哪兒能弄到汽油嗎?”
阿當(dāng)?shù)难凵襁€空著,像蒙了層灰的玻璃。
聽見問話,他機械地抬起頭,視線從溫羽凡咀嚼的側(cè)臉移到自己顫抖的手上,又慢慢落回去,然后,木然地點了點頭。
那動作慢得像生銹的木偶,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溫羽凡咽下嘴里的糯米,抬手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指尖沾著點白色的米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