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熊幫的“熊瞎子”熊千仇出現(xiàn)在這里,絕不是來喝杯洞庭春的。
“是你?熊千仇!”李蛟的聲音里裹著未散的驚愕,尾音在夜風(fēng)中抖了抖,“你怎么會(huì)帶著人闖我隱蛟島?”他刻意放緩呼吸,試圖壓下胸腔里翻涌的驚濤,玄色長衫下的肌肉卻已繃緊如弦。
熊千仇往前踏了半步,厚重的軍靴碾過青石板,發(fā)出“咯吱”的脆響,像在碾壓誰的骨頭。
他雙手叉腰,寬厚的肩膀幾乎擋住半道探照燈光柱,喉間滾出的聲音比洞庭湖的浪濤還沉:“李蛟,別裝糊涂?!?/p>
他的目光掃過李蛟身后嚴(yán)陣以待的幫眾,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嘴角勾起抹殘忍的弧度:“別說我沒給你機(jī)會(huì)?,F(xiàn)在把那面銅鏡乖乖交出來,我或許還能讓蛟龍幫的弟兄們多喘幾口氣?!?/p>
李蛟深吸一口氣,指尖松開長衫,緩緩拱手。
動(dòng)作行云流水,卻帶著不容錯(cuò)辨的倔強(qiáng):“熊大當(dāng)家,你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該知道我李蛟從不說謊。”他抬眼時(shí),眼底的驚濤已化作深潭,“李家那面?zhèn)骷溢R,前幾日當(dāng)真被小賊盜走了,我正懸賞百萬追查?!?/p>
“放屁!”
熊千仇的怒喝像炸雷在碼頭炸響,震得懸在門楣上的銅鈴“哐當(dāng)”亂響。
他猛地前傾身體,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像條掙扎的蛇,唾沫星子隨著喝罵濺在半空:“這種哄三歲小孩的借口,也就騙騙那些沒見過血的雛兒!”
他突然提高音量,聲浪撞在蛟龍幫眾人的盾牌上,彈回來又砸在每個(gè)人耳膜上:“洪門那幾位大佬眼睛亮得很,會(huì)信你這套鬼話?”
李蛟的臉“唰”地沉了下來,原本還算平和的面色被怒意染得鐵青。
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咬肌在腮邊鼓起硬邦邦的弧度,他盯著熊千仇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一字一頓地問:“所以,是洪門的人讓你來的?”
“你管是誰讓來的?”熊千仇嗤笑一聲,傲然地?fù)P起下巴,軍靴又往前碾了半寸,“你該清楚我熊千仇是做什么的——拿人錢財(cái),替人消災(zāi)?!?/p>
他突然抬手,粗如鐵鉗的手指重重戳向李蛟的胸口,語氣里的殺意像淬了毒的冰錐:“那位已經(jīng)下了死命令,今天你要么把銅鏡捧出來,要么……”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蛟龍幫眾人攥緊武器的手,笑得愈發(fā)猙獰:“要么就讓這隱蛟島,變成你們蛟龍幫的墳地!”
最后幾個(gè)字落地時(shí),熊千仇身后的黑衣人突然齊齊往前半步,靴底摩擦地面的“沙沙”聲匯成一片,冰冷的刀光在探照燈下晃成白茫茫的一片,連空氣都被這股殺氣凍得發(fā)僵。
李蛟的喉結(jié)猛地滾了一下,玄色長衫的下擺被夜風(fēng)掀起個(gè)銳角,又重重垂落。
他攥著拳頭的指節(jié)泛出青白,指腹深深嵌進(jìn)掌心。
那道金線繡成的蛟龍,仿佛被他這股力道攥得蜷縮起來,龍睛處的瑪瑙在探照燈下閃著焦躁的光。
“銅鏡真的被偷走了。”他重復(fù)這話時(shí),聲音壓得更低,卻像塊浸了水的石頭,砸在寂靜的夜里濺起回聲。
身后幫眾的呼吸聲陡然變粗,前排握著盾牌的漢子指節(jié)繃得發(fā)白,盾面雕刻的蛟龍紋在燈光下抖出細(xì)碎的影。
“哼哼!”
熊千仇的笑聲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他歪著頭,舌尖舔過干裂的嘴角,眼底的殘忍幾乎要溢出來。
那目光掃過李蛟身后的隊(duì)列時(shí),像在清點(diǎn)砧板上的肉,連瞳孔里都映著貪婪的綠光,活脫脫一頭在夜色里嗅到血味的餓狼,獠牙早就在唇后磨得發(fā)亮。
沒必要再演了。
他突然抬手,粗如鐵鉗的五指在空中猛地一劈。
“殺!”
這字從牙縫里擠出來,比冰還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