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瓏收起船槳,竹槳靠在船舷上,發(fā)出“咔嗒”輕響。
溫羽凡站起身,久坐的腿有些發(fā)僵,他下意識地捶了捶膝蓋,動作里帶著點隨意。
背上魚竿包時,帆布帶勒在風衣上,剛好遮住背后武士刀的輪廓。
他又拎起那個裝著紅蟲的保溫箱,塑料提手在掌心勒出淺淺的印。
“多謝李姑娘一路送我到這兒?!彼D頭,目光落在李玲瓏臉上。月光剛好漫過她的眉峰,把那雙眼里的倔強照得清楚,“姑娘所托的銅鏡,只要溫某還有一口氣在,便絕不會落入旁人之手?!?/p>
這話不是客套,他說的時候,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保溫箱的提手,指節(jié)泛白。
李玲瓏雙手在身前輕輕一抱,算是回禮。
她沒說“多謝”,只是點了點頭,目光在他背后的魚竿包上頓了半秒,又落回他臉上,帶著點說不清的深意:“溫先生一路保重。江湖路險,多留個心眼?!?/p>
“那有緣再見了?!睖赜鸱残α诵?,這笑意里沒了宴席上的戒備,多了點江湖兒女的坦蕩。
他后退半步,左腳在船板上輕輕一點,借著這股力道縱身躍起,風衣下擺被夜風掀起個利落的弧度,像只掠過水面的鳥,穩(wěn)穩(wěn)落在碼頭上。
鞋底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篤”的輕響,夜露浸過的石板涼得刺骨,瞬間驅散了坐船時的昏沉。
岸邊的垂柳被風推得簌簌作響,枝條掃過碼頭上的石樁,像是誰在低聲絮語。
洞庭湖的風裹著水汽撲過來,帶著點水草的腥甜,撩得他額前的碎發(fā)亂晃。
不遠處的岳陽樓徹底浸在黑暗里,飛檐的輪廓愈發(fā)模糊,倒真像個沉默的巨人,把這片夜色攏在懷里。
溫羽凡深吸一口氣,拎著保溫箱,背著魚竿包,一步步往碼頭外走。
青石板路上只有他的腳步聲,和風吹柳葉的沙沙聲,在這空無一人的夜里,格外清晰。
然而他還沒走出七步,耳畔突然炸響一連串細密的脆響。
“叮——?!!?/p>
連續(xù)十聲銳鳴像生銹的鋼針狠狠扎進耳膜,每一聲都帶著機械特有的冷硬質感,在寂靜的碼頭上空反復回蕩。
聲波撞在貨柜的鐵皮上,反彈出更尖銳的顫音,驚得檐角的夜鷺撲棱棱飛起,翅膀劃破月色的瞬間,投下片倉皇的黑影。
溫羽凡的太陽穴突突狂跳,后頸的汗毛“唰”地豎成鋼針,連呼吸都跟著滯澀了半秒。
這絕非偶然——碼頭上空無一人,此刻的死寂里,任何機械音都像舉著明火的信號彈。
他猛地頓住腳步,瞳孔在月色下縮成針尖。
視網(wǎng)膜上還殘留著岳陽樓飛檐的剪影,此刻卻被突如其來的危機感沖刷成空白。
右手下意識往背后探去,帆布劍袋的粗糙紋理擦過指腹時,左手已將保溫箱狠狠摜在地上。
“哐當!”
塑料箱體撞在水泥地面上裂出蛛網(wǎng)紋,半盒凍僵的紅蟲從縫隙里滾出來,在慘白的月光下蜷成暗紅的小團。
其中幾只被箱體壓碎,漿汁混著冰碴濺在他的靴底,黏膩的觸感透過皮革滲進來,像沾了塊沒擦凈的血污。
他的指節(jié)扣住武士刀刀柄的剎那,丹田處的內勁驟然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