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在身后沉重地關上。
群青一步步走進。殿內(nèi)大而空蕩,沒有尋常宮殿中擺放的香爐、地燈和坐具,空氣中溫熱的血腥還未散去,卻沒有刑具和遭受折磨的人。那人應該是剛剛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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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第一眼望見對面墻上開的一扇窗,說它是窗有些勉強,就是個方方正正的洞口。她還留意到,殿內(nèi)靠墻的木柱后藏有兩扇暗門。
地上鋪著蒼白的陽光,還有風,群青向右邊側眼,果見一扇半開的雕花窗,外面是搖晃的青蔥樹影。
原來外面還是溫潤的春日。
再朝左邊看去,群青一驚。高高的石臺之上懸掛白帳,這幅繡著八卦陣的舊帳被風吹鼓動,背后是桌案和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自她進來便沒發(fā)出聲,如鬼魅一般。
群青撩擺跪下,不敢浪費一點時間:“尚儀局正六品司籍群青,有要事稟告陸長史?!?/p>
閣內(nèi)靜得針落可聞,群青只聽聞自己的呼吸聲。她說什么,他居然并不好奇,也沒反應。談判一下子便落了下乘。
群青屏息等了幾息,再度開口:“事關燕王殿下生死?!?/p>
還是一片安靜。
這漫長的安靜令人窒息,群青腦中瞬間涌出數(shù)個念頭:難道他早知下毒之事,拿住了什么證據(jù),不然怎么連燕王生死都不在意,還是故意在擊潰她的心防?
安靜中,忽然傳來極小的聲響,像什么東西慢慢皮開肉綻。群青凝神細辨,這細微的聲響后,群青聞到空氣中炸開的酸澀氣味。
幕后的人影垂眼,手里捏著什么東西。
柑橘,他在剝柑橘。
群青難以置信。
陸華亭動作隨意,剝得有一搭沒一搭,不一會兒,整個閣子內(nèi)都漂浮著柑橘的清香。
忽然,有道克制的哀嚎聲傳出,群青看向那黑漆漆的洞口,聲音正是從窗中傳來,窗后果然連接著一個暗室!轉眼又是一聲聲變調(diào)的悶哼,好像痛苦至極,還有人七手八腳去扶的慌亂聲響。群青聽出來,那聲音是蘇潤的。
“給燕王殿下下毒之事都是我一人所為,與太子妃與他人無關?!辈淮谌晳K叫響起,群青道,“蘇博士有喘癥,若不想害他性命,立刻叫醫(yī)官來給他診治!”
帳中,陸華亭的動作疏爾停下,將橘子放在桌上,似乎為她這么快便折戟,說出這樣一句蠢話而扼腕嘆息。
然而,自影影綽綽中看去,群青的跪姿卻沒有垮塌。內(nèi)宮之中,少見跪得如此安靜矜貴的人,脊背似撐著一道尺,兩袖垂下,仿佛逆光中一只折翅的鶴。
帳中人,似乎在轉頭端詳她。
雕花窗中的風一下一下地撫摸著群青汗shi的后頸,又越過她的臉頰,吹向石臺,不住地將帳幔卷起。
她也趁機向上刺探,沒看見官服,也未見布衣,皂白的絲錦懸垂而下,膝擱折扇,腰懸綬帶,是長安郎君宴會清談時的彰顯風雅的打扮。
帳幔又向上鼓,被一只冷白的手抓住,一拽便曳地而下,自上而下露出一張極為俊俏的面孔,那上挑的眼眸內(nèi)目光凌厲:“將我支開,原來是為指使太子妃給燕王下毒?”
他手指輕抬,其中一道暗門立刻一閃。但見群青臉色并不慌亂,疑心方才那句愚蠢的話是她故意吐露,真假難辨,陸華亭再次屈指。
暗門又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