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下意識掃過這幾日宋晚凝休息的位置。
地磚光潔如舊,只是磚縫之間的暗紅擦拭不掉,擾亂他的心神。
于德茂適時上前回稟:
“宋貴人憂思驚懼過甚,氣滯血瘀,加之膝蓋傷得實在不輕,跪得久了瘀血積聚,又沾染寒氣,萬幸未傷及筋骨,若不好生靜養(yǎng)調(diào)理,恐……恐傷及根本,于子嗣有礙……于行走有礙……”
子嗣有礙?!
宋晚凝被攙扶下去前的凄然一笑,在秦衍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出現(xiàn)。
若非柔兒今夜突然闖入,若非自己讓她唱歌,若非自己讓她頂了那黑鍋……
她何至于此?
一邊是懷著龍裔、氣息奄奄躺在側(cè)殿的“舊愛”與救命恩人,一邊是因他而傷,甚至可能影響生育的“新寵”……
這盤棋,驟然變得棘手無比。
他煩躁地捏了捏緊鎖的眉心,指腹下是尚未完全消退的疹痕,帶來細微的麻癢。
目光再次掠過那磚縫之間刺目的血跡,心尖那點針扎似的愧疚和憐惜終究占了上風。
“于德茂?!鼻匮芡O履_步。
“奴才在?!庇诘旅響?。
看著殿外沉沉夜色,秦衍又陷入了沉默。
幾息過后,他方才開口。
“婉貴人宋氏,侍疾勤謹,克盡厥職,雖有小過,然功大于過。此番受屈負傷,朕心甚憐。
傳朕口諭,恢復宋貴人封號‘婉’,賜居永和宮主殿。一應用度,按嬪位規(guī)制即刻撥付?!?/p>
他頓了頓,似乎想再加點什么賞賜。
目光掠過殿內(nèi)奢華卻冰冷的陳設,最終只是疲憊地揮了揮手,“……賞賜名錄,稍后擬了再呈。讓她……好生養(yǎng)傷,不必再來乾清宮侍疾了。
待她傷好些……朕……親自去看。旨意即刻曉喻六宮?!?/p>
“是,奴才遵旨。”
于德茂心頭劇震,面上卻分毫不顯,恭敬應下,低垂的眼簾下,瞳孔卻微微收縮。
永和宮主殿?
永和宮雖非東西六宮中最煊赫的,卻也是位置極佳,景致清幽的上好宮苑!
陛下這份“愧疚”和“安撫”,分量可著實不輕!
這后宮的天,怕是要徹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