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應聲上前,陳硯還想推拒,卻被陸曜淡淡瞥了一眼:“時候確實不早了,這個時候你和孩子都該好好休息一會兒,今日陪著我們,你也沒休息。”。
陳硯耳尖地聽到這話,終究沒再說話,任由小廝扶著走了。
陳稚魚牽著陸曜往內(nèi)室去,他腳步瞧著虛浮,身子微微晃悠,卻分得清輕重,并未將半分力道壓在她身上,只牢牢攥著她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袖滲過來,帶著酒后的微燙。
剛進主屋,陳稚魚便扶他在榻邊坐下。她忍了一路,此刻終于按捺不住,轉(zhuǎn)身快步奔向屋角的痰盂,捂著嘴輕輕嘔了兩下。腹中并無穢物,只那股子縈繞在鼻尖的濃重酒氣,順著呼吸鉆進喉嚨,攪得她胃里翻江倒海。
陸曜原還有幾分酒后的慵懶,聽見這動靜,渾身一震,酒意霎時醒了大半。他猛地起身要過去,腳剛邁出半步,就見陳稚魚抬手朝他擺了擺,指尖泛著白。她側(cè)著身,鬢邊的碎發(fā)垂落,耳根子憋得通紅,正撫著胸口輕輕喘息,那副難受的模樣,像根針似的扎進他眼里。
“別……別過來,”她聲音帶著點氣音,細弱得像風中的蛛絲,“你身上酒氣太重,我聞著……聞著不大舒服?!?/p>
陸曜的腳步頓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了大半。方才拼酒時的那點得意勁兒,此刻全化作了懊惱。
原是想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上一課,怎么反倒弄得自己連她的身都近不得了?
他下意識抬手嗅了嗅衣袖,鼻腔里只余下淡淡的熏香,渾然不覺那酒氣早已浸進了骨縫里。
可看著她蹙緊的眉頭,那難受的模樣,他哪里還顧得上別的。強壓下酒后的昏沉和四肢泛起的酸軟,揚聲喚外頭的小廝:“去,燒一桶熱水來,再備些醒神的香料,我要沐浴?!?/p>
話音落,他仍立在原地,目光膠著在陳稚魚背上。她還在輕輕順氣,肩膀微微聳動,那模樣瞧著可憐又委屈。陸曜心里頭像被什么東西堵著,悶得發(fā)慌——早知道會惹得她這般難受,別說拼酒,便是那小子多看她一眼,他也該忍了。
陳稚魚緩過那陣惡心,回頭見他還站在原地,眉頭緊鎖,臉色比剛才難看了幾分,像是小時候家中養(yǎng)的大橘貓,做了錯事,被舅母一頓呵斥,便坐在一邊一動不動地望著舅母。
她心里軟了軟,剛想開口說句什么,卻見他轉(zhuǎn)身大步往屏風后去,只留下一句悶悶的:“我去沐浴,很快就好?!?/p>
屏風后的腳步聲有些急,陳稚魚望著那晃動的屏風影子,輕輕嘆了口氣——這兩個男人,真是叫她頭疼。
撫著胸口定了定神,陳稚魚緩緩挪到軟榻上,這半日里先是盼著人歸來,又被席間那番酒氣熏得難受,早已乏得眼皮發(fā)沉。
孕初期本就嗜睡,此刻身子一沾軟枕,便忍不住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眼尾沁出點濕潤的水汽。她微微合眼,打算就在這里歇片刻,等陸曜沐浴歸來。
可眼睫剛闔上沒多久,心頭忽然掠過一絲念頭,她又猛地坐起身,揚聲朝門口喚道:“喚夏?!?/p>
廊下守著的喚夏聞聲掀簾進來,垂手立在一旁聽候吩咐。
陳稚魚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輕聲道:“你去西廂房那邊照看一二。院里那些小丫鬟年紀輕,怕做事不周全。陳硯他……畢竟是處男,又醉了酒,多有不便?!?/p>
話說到這里便停了,其中的顧慮不必細說。喚夏是個通透人,當即點頭應道:“少夫人放心,奴婢這就過去。”說罷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自去西廂房外守著了。
將這事安頓妥當,陳稚魚心頭那點隱憂才算散去。她重新躺回軟榻,頭剛擱在枕上,倦意便如潮水般涌來。不過片刻功夫,呼吸便漸漸勻凈,意識早已沉入了淺眠之中。
榻邊的小炭爐燃得正旺,映得她臉頰泛著層柔和的暖光,眉宇間那點疲憊也舒展開來。
陸曜出來的時候,便見美人酣睡,他在軟榻邊看了會兒,才將人抱了起來送到床上,他也剛想上榻,便見她忽然蹙了眉頭,像是要嘔的樣子。
陳稚魚睡得正好,被他抱起來也并非無知無覺,只是睡得正舒服,不想睜開眼罷了,但這么一抱一放,意識清醒了些,那股混著焚香的酒氣鉆入鼻腔,人就難受起來了。
“別靠近我…你身上又香又臭……”
陸曜:“……”
在原地躊躇片刻后,稍遠一些,那人眉頭就松開了,陸曜黑著臉,認命地去了外間,躺在軟榻上時,他氣笑了。
今兒個還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