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1)
謝今朝說話時微微垂了頭,月光透過窗縫照在他身上,越發(fā)顯得那形狀優(yōu)美的脖頸蒼白脆弱。
他看起來簡直柔弱無害到了極致。
只可惜信了的人就死無葬身之地。
謝今朝道:“少將軍,雄鷹就該在天際翱翔,盛京是我要在的地方,卻不該成為困住你的泥潭,不叫陛下看見那么點肝膽相照的真心,那你這禁軍副統(tǒng)領沒到頭也差不多了。到時候……”
他十分溫和的笑了笑:“就如少將軍你自己所說,令尊忠君為國,而皇后娘娘長伴君側,你又能怎么樣呢?再意難平,也唯有難為自己罷了。”
“強極則辱,情深不壽,慧極必傷?!?/p>
良久的沉默后,薛念驀地輕笑了一聲,緩緩道:“謝公子對我推心置腹這么久,那么禮尚往來,我也送這十二個字給你吧。自古伴君如伴虎,天子近臣可沒這么好當?shù)??!?/p>
“受教了?!?/p>
謝今朝微微頷首,笑道:“少將軍金玉良言,我自當時刻謹記?!?/p>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薛念這才道:“那不知謝公子以為,我當如何才能叫陛下瞧見自己的真心?”
“世間萬般皆可用金銀權勢換,唯獨真心不行,真心當然是真心換的?!?/p>
謝今朝溫言道:“當今陛下縱有萬般不好,但他至少有一點好,他是個性情中人,只要……少將軍愿意相信陛下的真心,自然就是他的生死弟兄了?!?/p>
薛念愣了下,隨即哈哈一笑:“似謝公子這般聰明人,竟然相信帝王真心?”
謝今朝道:“要不要打個賭?”
薛念揚眉:“賭什么?”
“當然是賭少將軍從今往后的肆意縱情,海闊天空?!?/p>
謝今朝稍稍傾身過來,盯住了他的眼睛:“少將軍與我曾經的一個故人有些像,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愿你能脫得樊籠,自由自在?!?/p>
車輪滾動聲音里,他的調子平靜和緩,落在耳中似一曲優(yōu)美樂章,余韻繞梁,仿佛有安撫與誘惑人心的力量。
在某一個瞬間里,薛念甚至覺得自己已然在他的聲音中見到了大漠孤煙與長河落日,想到了縱馬馳騁的暢快。
他不禁有些失神。
馬車在這時候停了下來。
少年的聲音從車門外傳進來:“公子,少將軍,到了,快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