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道夫的神情卻終于松弛下來。他垂下眼皮,眸光一點點灰敗,疲倦,越來越輕的說,“東方,到東…”
死寂一般的靜默后,尤蘭達顫抖著手為魯道夫合上眼睛。
天很快又暗下來。
即使這世界剛剛經歷了一場末日,自然還是頑強又盡責的遵循規(guī)律行事,老鼠和禿鷲流竄在殘破的城市中,被懲罰的似乎只有人類而已。
尤蘭達在一片廢墟中找到了幾包沒拆封的餅干,晃起來沙沙響,大概都被壓成粉末了。她把它們珍惜的藏在懷里——這可能是自己未來幾天維持生存的東西。
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一塊還算平坦的空地,尤蘭達終于坐下來,先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她還活著,小臉稍微紅起來,只是還閉著眼睛,像小貓一樣呼吸微弱。
尤蘭達機械的咀嚼那些餅干,她已經不敢去想更遠的事了。一個清醒而殘酷的認知是,在這種時候帶著一個嬰兒是找不到活路的。她連自己的食物和水源都很難找到,讀過的歷史也告訴她,災難之后,往往瘟疫橫行。
可尤蘭達更無法說服自己丟下這孩子。她總能想起魯道夫布滿血絲的眼睛,呼吸停止前,他終于獲得了片刻的安穩(wěn)和平靜。
溫和的夜風幾乎麻醉了她的神經,尤蘭達疲憊的睡去了。
夢里一切都那么溫暖,父母,朋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微笑的看著她,就他們好像從不曾離去。
尤蘭達眷戀不舍,直到有露水落在手臂上。她遲鈍的半睜開眼,下意識翻身,卻在看到懷中的孩子時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那張小小的臉,冰冷,煞白,毫無血色。
尤蘭達顫著手去探她的鼻息,幾乎發(fā)不出聲音。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或者在自己睡著時有人對這孩子做了什么——就像是魔鬼的玩笑,欺騙她放松警惕,又在毫無防備時給上致命一擊。
她抱著那孩子奔跑在還沒亮透的城市里。
踏過濕淋淋的碎石和玻璃,尤蘭達流著眼淚,卻只因為絕望。她想要找人幫幫自己,但每個遇見的人都用漠然的神情回應她。
她脫力的跪在地上哭泣,終于有個女人過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懷中的孩子。而后拿出了一個粗糙的,像是剛剛打磨成的木制十字架,用干枯的嘴唇親吻孩子的額頭。
“上帝會保佑她上天堂?!?/p>
災厄和死亡重新召喚出人性中對神的敬仰。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什么比這句話更可怖。
這孩子的確死在她懷中了。
女人嘆息著,一邊告訴她附近的新墳地,部分逐漸清醒的人正在組織清理和掩埋尸體,阻止瘟疫的爆發(fā)。
“……她沒有死?!庇忍m達失神地囁嚅著,重新把那孩子抱起來。
女人用悲憫的眼神看著她,許久才說,“如果你想最后試試,前面不遠有個新建的臨時診所,那位善心的珀西醫(yī)生,他或許有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