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內(nèi)下過兩場大雨,山里的空氣變得格外清新。從半山往下看,蔥郁的樹木沿著公路蜿蜒而行,一幢幢小房子在其中掩映著,只看得到它們嶄新又漂亮的輪廓。
附近的房屋都是最近幾年才修建的,五六年前,這兒還是一片荒蕪而殘敗的戰(zhàn)爭遺跡——敵國的轟炸機曾經(jīng)造訪這里,并削去了這座山的一半。
洛里找到一個開闊的平地,坐在那里學習新買的帳篷的說明書。尤蘭達走過去,攏著裙子坐在旁邊:“哦,原來你也有不懂的東西?!?/p>
“我只需要看一次?!甭謇锪⒖痰溃骸跋乱淮挝揖筒挥每戳?。而且這次我就能把它搭的很好?!?/p>
仿佛為了證明是這樣,搭的過程中他一直把說明書丟在一邊。最終尤蘭達看著那個完美的帳篷,又看了看洛里渴望表揚的眼神,忍不住笑起來:“好啦,我知道你很厲害。”
她做什么要質(zhì)疑一個機器人的學習能力呢?尤蘭達在心里想。和人類不一樣,他們的大腦是真正讀取和儲存的機器,只要保存著數(shù)據(jù),發(fā)生過的事就永遠都不會遺忘。
這樣敷衍的夸獎當然不足以讓洛里滿足,他過去親尤蘭達的臉,沒有被拒絕又挪去她的嘴唇。尤蘭達這才推開他,臉頰燒成一片,卻還一本正經(jīng)的教育他:
“咳…在外面不許這樣?!?/p>
晚餐是洛里提前做好的便當,有尤蘭達最喜歡的r酪貝果,雜菜沙拉配樹莓汁。尤蘭達強烈要求拿到風景最佳的露臺上吃,那里可以看到歸巢的飛鳥,以及夜幕下由遠及近的霓虹車流。
“大家都回家了呢。”尤蘭達咬著貝果說。
“嗯。”洛里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但還是接著她的話點頭。
尤蘭達又抬起頭,她的長發(fā)被夜風卷起來,漆黑的眼眸望向平靜的天幕:“明天也會是這樣么。”
她好像是在問他,又好像只是自顧的嘆息,月光在她眼里凝聚成難以消散的悲傷。洛里似乎在某一刻已經(jīng)預(yù)感到有什么即將發(fā)生,卻無法觸碰到本質(zhì)——尤蘭達那顆柔軟而堅韌的心藏起來,那是他努力了很久也不對他開放的區(qū)域。
洛里感到有些喪氣,他低聲說:“…會是這樣,至少我永遠是這樣?!?/p>
尤蘭達轉(zhuǎn)頭看他:“嗯…你的話,即使再過一百年也還是現(xiàn)在的樣子吧。”
“不是這個意思?!甭謇镉昧u頭,藍眸劃過一絲惱意:“我是說——就算這個世界明天不是這樣,我也是這樣的…喜歡你。”
尤蘭達愣了片刻,心臟有一瞬不可否認的震動。她望著洛里,他的眸光b天上的星星還要明亮,仿佛真的懷著某種鮮活而真實的ai意。
洛里看著她,默默祈求自己的真情實意能突破一些什么。
然而尤蘭達的神情從怔忡轉(zhuǎn)為平靜,又轉(zhuǎn)為他所熟悉的微笑,“我知道?!彼龓缀鯚o動于衷,看樣子又把他的話當成機器人討好主人的話:“謝謝你?!?/p>
尤蘭達又伸出手0了0他耳廓的頭發(fā),像是逗弄小貓小狗那樣。這樣的親近第一次沒有讓洛里感到快樂,他感覺到麻木。
渴求的東西似乎已經(jīng)唾手可得,實際卻隔著一層無法穿透的隔膜——尤蘭達喜歡他,相信他,甚至無條件的傾向于他,但這一切的喜歡和相信都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樣。
那份真正的ai她還保留著,等待交給一個真正的人類。
就像是沃克加西亞,即使那個人又臟又破,尤蘭達也會喜歡他。然而他只能永遠扮演這個可笑的角se,溫馴又毫無作為的站在她的身后。
手腕被洛里捉住時,尤蘭達幾乎沒有余地反應(yīng)。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難過,憤怒,強y,似乎終于忍無可忍了。
“你不知道,”他的話散在風里,卻清晰的傳進尤蘭達的耳朵:“我對你的一切感情都是真的,不是指令,也不是討好——喜歡就是喜歡。我喜歡你,你怎么才能明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