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蕖拍拍旁邊的食盒,“帶著你的碗呢,還有些稀罕的甜瓜,叫你半夜來送我進(jìn)大雁塔,還會沒你的好處?”
周驢兒頓時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二小姐你這人沒話說,你不做十五哥的媳婦誰做十五哥的媳婦,怪不得十五哥把你當(dāng)心頭寶?!?/p>
裴云蕖聽得美滋滋的,忍不住夸道,“周驢兒你有時候還挺會說話。”
周驢兒笑道,“那是,我感覺我現(xiàn)在越來越會說話了。”
裴云蕖為之側(cè)目,“周驢兒,你這可是太容易驕傲了啊?!?/p>
……
夜色如墨,大雁塔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高
裴云蕖和周驢兒出現(xiàn)在玄慶法師面前時,玄慶法師已經(jīng)把身前讓出了一塊地方。
周驢兒來的次數(shù)多了,知道什么都瞞不過玄慶法師,而且見著這架勢,他就知道玄慶法師肯定是要和他一起吃宵夜了。
他放下那罐子的時候就又忍不住驕傲起來,他看著玄慶法師,得意道,“玄慶法師,我和裴二小姐是不是長安城里
布妖舊事新
玄慶法師微微一笑,點頭似是贊同他這句話,與此同時,周驢兒和裴云蕖的腦海之中響起他的聲音,“說起這冰飲,我倒是想到長安城里發(fā)生過的一件事,以前東市邊上有家曾記鋪子,那鋪子的東家叫做曾明遠(yuǎn),家中是經(jīng)營綢緞發(fā)家,到了他這一代,他也學(xué)會了制冰窖藏冰,到夏天取出做冰飲的手段。曾記鋪子在夏日賣冰飲和出售冰塊的收入,甚至遠(yuǎn)超過了他們綢緞莊的收入。有一日他突然大張旗鼓請人到綢緞莊做法,說是綢緞莊里出了‘布妖’。街坊鄰里都覺得奇怪,他們還從來沒聽說過什么布妖,所以當(dāng)時附近幾個坊的人都聚集到了他的綢緞莊,看他請來的法師除妖。法師突然封了一個庫房,用紅線封住門窗,然后令很多人放火焚燒那個庫房。結(jié)果果然見到那庫房里有發(fā)狂喊叫的聲音,燃燒的布帛之中,有人形瘋狂扭動?!?/p>
周驢兒瞪大眼睛:"綢緞?wù)娉删耍?
裴云蕖微蹙眉頭,她不是驢腦袋,知道其中必有隱情。
玄慶法師笑了笑,“其實事實真相是曾明遠(yuǎn)的小妾勾搭了一個漢子,那小妾將那漢子藏在那庫房之中,本來曾明遠(yuǎn)每過五天都習(xí)慣獨自一人去盤點庫房,那漢子在那天偷藏其中,是想仗著學(xué)過些武藝,在那庫房之中出其不意的將曾明遠(yuǎn)擒住,然后想些法子逼問出曾明遠(yuǎn)的一盒紅寶石藏在哪,原來曾明遠(yuǎn)這人有些怪癖,他每賺到一批銀錢,夠買一顆紅寶石,他就會將之換成紅寶石存起來。這小妾知道此事,知道那一盒紅寶石價值驚人,但就是不知曾明遠(yuǎn)具體藏在哪里。不料這小妾和這漢子雖說做了這樣的安排,卻正好被曾明遠(yuǎn)手底下一個伙計聽壁腳恰好聽到了,那伙計將這事情告訴曾明遠(yuǎn),曾明遠(yuǎn)就飛快的安排人做法事,那漢子不知事情敗露,被堵在里面,生怕被發(fā)現(xiàn),便自己用綢緞裹了自己,躲在里面。曾明遠(yuǎn)先開庫房讓街坊鄰居瞧見里面沒什么異樣,然后封了庫房,先讓那些所謂的法師用迷香讓那庫房里的漢子迷暈在里頭,然后直接放火燒了那一間庫房。那漢子最后被燒死時才醒過來,倒是真像是綢緞里面生了個妖物。”
周驢兒嘖嘖有聲,“這曾明遠(yuǎn)倒也厲害,他小妾的奸夫想謀財害命,他直接反過來把這奸夫給燒死了?!?/p>
玄慶法師回應(yīng)道,“這事情其實最后也瞞不住官家,曾明遠(yuǎn)雖推說自己不知道這里面藏了要對付他的人,且有忠仆說自己聽到里面有動靜以為出了妖物,才請人來除妖。但最后反倒是將那一盒子紅寶石偷偷送了人,才平了這樁事情。不過從此之后,長安人口中就有了布妖二字,以前從沒有什么布妖之說的,但現(xiàn)在但凡志怪故事書里頭,都會出現(xiàn)布妖二字,街坊里的百姓,都自然覺得布匹里頭也能生出妖物?!?/p>
裴云蕖聽到此處,突然有所頓悟,“玄慶法師,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子這出戲,可能并不是真正的要依靠移魂做成什么大事,而是讓所有人知道有移魂這么一回事,讓所有人相信移魂確實存在?”
玄慶法師沒有回應(yīng),只是從罐子底里舀了些枇杷到碗里,他微笑著吃著枇杷時,裴云蕖和周驢兒的腦門里才響起他的回應(yīng),“這底下的枇杷冰透了,又浸透了香果兒汁,才是這冰飲里最好吃的啊。”
裴云蕖深吸了一口氣,她看著玄慶法師,輕聲道,“所以有可能有對付我的設(shè)計,但其實沒有陳屠恰好撞到,可能他們這設(shè)計也會故意出些紕漏,然后哪怕我們行事低調(diào),他恐怕也會設(shè)法將這移魂的事情弄大,若是顧十五受了刺激再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那所謂移魂的事情人盡皆知,那深究起來,自然會揪出以前的事情,人們就會發(fā)現(xiàn)很多年前已經(jīng)出現(xiàn)這樣的事件,然后真正的目標(biāo)就是皇帝,他要讓人發(fā)現(xiàn)皇帝被人移魂過。他要讓人覺得,現(xiàn)在的皇帝根本不是真正的李氏,而是李氏的身體被某個人給占據(jù)了?!?/p>
周驢兒吐了吐舌頭,“太子是想整死自己的老子?”
裴云蕖皺眉道,“直接扳倒皇帝是不可能的,但他肯定能夠拿得出一些證據(jù),若是再有李氏機(jī)要處的某些人推動,那皇帝身份存在很大問題的情形之下,太子振臂一呼在黔州起兵,就名正言順了。再加上這次李氏機(jī)要處因為李沉山的死亡而主動屈服,太子倒得太快,所以在世間很多人看來,平時沒什么問題的太子突然倒臺,這本身就有很大問題?!?/p>
周驢兒哪怕是驢腦袋這回也弄清楚了,“二小姐,那這么一來,是所有人都覺得太子造反是有道理的了?!?/p>
裴云蕖看著玄慶法師只是慢慢的吃著冰飲,不再說話,她就知道八九不離十是這樣。
她咬牙點了點頭,寒聲道,“李氏機(jī)要處恐怕一步步設(shè)計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