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真微與世隔絕許多年,哪怕出了長安之后,都幾乎只是和顧留白一個人說話,但看到上官昭儀給自己身前的大缸里都甚至貼了幾張用于更好遮掩氣機的道符,又一眼瞥見上官昭儀提著的大布袋子里還有很多用油蠟紙帶分裝的一疊疊的道符,他就實在是忍不住了。
上官昭儀何等靈活,她馬上就隨著顧留白,甜甜的喊了一聲師伯,然后才輕聲道,“明月行館和那些五斗米教和太平道的修士換的?!?/p>
蕭真微被顧留白師伯師伯喊習(xí)慣了,上官昭儀這一聲師伯一喊,他倒是沒了和她說話的心理障礙,又忍不住道,“如何換的?用錢財嗎?”
上官昭儀輕聲解釋道,“登記道基之后,便每個人都仔細談了談,問了他們最缺什么,最想要什么,有些直接能滿足的,便直接安排了,但不白給,就讓他們用一些使用極其簡單的法器來交換。他們這些旁門左道的修士,其實大多都是法門不全,強行修行,雖然境界提升了,但落下很多隱疾,很多都需要一些道門的理氣和療愈法門。有些則是修著修著后面缺了心法,不知道接下去該怎么辦了。這些東西不難解決,光是我們石山書院就有不少合用的小法門。這些旁門左道修士身上這些可以快速使用的法器卻多,他們好多人功法殘缺,真氣運轉(zhuǎn)都時靈時不靈,就需要提前制作很多可以馬上使用的法器。所以出發(fā)前我們從他們身上換得了很多這種法器。而且懷貞公主那也送來了一批,可能是皇帝猜出了顧十五要隨軍?!?/p>
蕭真微默默點頭,再次感慨這對敵起來學(xué)問真多。
看來平時的積累也很重要。
他先前還覺得上官昭儀和沈若若在這種戰(zhàn)斗時會成為累贅,但現(xiàn)在看來,就如一支軍隊里需要玄甲士,也需要弓箭手和刀盾手一樣,上官昭儀和沈若若也能起到不小的用處。
“你們省著點用啊?!?/p>
看著沈若若和上官昭儀在一堵墻上都貼了幾張值錢的太平道的風(fēng)雷符,顧留白就很是心疼,“這也是那一大幫子人積累半輩子的東西,不是用了隨隨便便就能又積攢回來的?!?/p>
“哪有你這樣的,又要讓我玩這些東西,又不讓我玩得盡興!”沈若若很不服氣,但接著還是仔細考慮哪地方是不是真的多放了。
……
金剛巴魯手持著白骨法杖站在已經(jīng)可以清晰的聞見這蜜餞作坊的酸醋味的一座小院的后門口。
吉備真呂站在距離他數(shù)十步之遙的一株槐樹下。
吉備真呂是這些暗鷂的首領(lǐng)。
即便此時手下的回報已經(jīng)確定這名西天竺的上師并沒有說謊,擁有神通物的那名門閥公子此時就躲在這村子里的蜜餞作坊內(nèi),但每每看到金剛巴魯臉上那種無法掩飾的狂熱和貪婪,他都會不自覺的和此人拉開距離。
他直覺自己和這個金剛乘上師不是一類人。
他所做的一切,皆不是出于私欲所驅(qū)動。
過往三十年間,昔日之倭國接連向大唐派了十七個使團,其中十三個使團成功到達長安,四個使團遭遇風(fēng)暴,永遠消失在海上。
這十三個使團的到訪贏得了大唐的些許尊敬,大唐皇帝覺得叫倭國似乎不太好聽,改叫日本。
他們這個海上的小國如饑似渴的想要學(xué)習(xí)大唐的一切,修行養(yǎng)生的法門,軍械的制造,建筑、禮儀…一切的一切。
然而收效甚微。
長安那些真正掌握著權(quán)柄的氏族似乎總是面上極其和氣但暗中惡意刁難,甚至有一個使團的成員,在窯廠做了幾個月苦工,都未曾學(xué)習(xí)到如何燒制出合格的磚瓦。
當(dāng)需要有修行地和修行者和鄭竹這樣有野心的節(jié)度使合作時,他義無反顧的帶著自己的門人站了出來。
他穿過風(fēng)暴,悄然進入唐境。
和祁連蒼蘭所說的一樣,若是他是在大唐境內(nèi),注定連尸骨都無法回歸故鄉(xiāng),恐怕也不會在史書上留下任何名字,他們的國君不會冒著觸怒大唐皇帝的風(fēng)險,讓世人知曉有這樣一批修行者偷渡在扶風(fēng)郡。
他們這些人用給扶風(fēng)郡軍方效力的方式,換取那些使團想要學(xué)習(xí)而學(xué)習(xí)不到的技藝。
他很講信譽。
他會按照先前的約定,聽從盛英的號令,然而他依舊有無法抗拒的死穴。
他所在的修行地在日本位列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