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無形之中,他對顧留白這批人的身份的疑慮,卻已經(jīng)消解了大半。
“你家中在常興鎮(zhèn),怎么反而走到東沙河這邊來了?”他將一個烤得差不多的田鼠遞給顧留白,然后問道。
顧留白擺了擺手,沒先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先拒絕了這只烤得香噴噴的田鼠,道:“我不吃這個,我吃這個和吃自己差不多?!?/p>
然后看著有些愕然的這名官員,他又笑著解釋道,“不是開玩笑,我也不是嫌棄這個,這肉我知道好吃,但我屬鼠,我嬸嬸就叫我田鼠?!?/p>
顧留白這句話說完,沈若若就笑出了聲來,她便走了過來,直接接過那烤好的田鼠,道:“他沒瞎說,他不吃我吃,多謝這位官家?!?/p>
這名官員遞過田鼠,他看著這名長相平平無奇的中年婦人,卻只覺得這女子又是開朗大氣,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大家風范,一點沒有矯揉造作的姿態(tài),他倒是頓時覺得這年輕公子看上她也十分正常。
他這時候不自覺的有些忘記自己方才問的話,顧留白此時卻解釋道,“之前我們到了武功的大莊鎮(zhèn)的時候,就聽說絳帳和上宋這一帶不是很太平,恐怕要打仗,我們便想著索性繞遠點路,求個安穩(wěn)?!?/p>
這名官員面色瞬間沉重了幾分,他看著顧留白,認真道,“時機湊得不太巧,其實你若是不缺錢花,倒還不如在長安多呆一陣,設法謀個差事。現(xiàn)在你回常興鎮(zhèn),一路上不太好說?!?/p>
顧留白倒是覺得這名官員做事認真,又熱心,便點了點頭,道,“你問了我這么多問題了,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這名官員回道,“我叫薛景仙,乃是陳倉縣的縣尉?!?/p>
顧留白好奇道,“薛兄是陳倉縣的縣尉,怎么也跑到這地方來了?”
薛景仙嘆了口氣,看著顧留白道,“戰(zhàn)亂已起,最近作亂的人很多,而且鄭竹的舊部也有不少逃兵,這些軍士之中有些是不想和皇帝的軍隊為敵,有些是因為怕死,有些則是既不想打仗,又想乘機撈些好處。這幾種軍士里頭,那種既不想打仗,又要乘機撈好處的,為禍最大。扶風郡境內(nèi),現(xiàn)在至少有數(shù)十股這樣的人馬,乘機劫掠不說,還斬殺無辜民眾,獵取頭顱,到時長安方面的軍隊打過來,他們就充義軍,將這些頭顱說成鄭竹這些部下的軍士,冒領軍功,但凡他們能夠活下來,到時候他們?nèi)ラL安,不僅身上有足夠的錢財可以購置宅院,而且換得的軍功說不定連他們的子侄都可以在長安生活無憂。我們扶風郡的縣尉都跑在外面,不說都對付得了這些人,至少能讓這些人有所顧忌。”
顧留白裝出有些害怕的樣子,道,“薛縣尉,我在長安聽說鄭竹的部將里面有幾個厲害人物,有個叫做司徒擎城的用兵很厲害,有個叫做盛英的是個神箭手,而且這些人約束軍隊也很厲害,只是十幾天就穩(wěn)定住了這邊的局勢,他們不管這些逃兵?不怕失了民心么?”
薛景仙將幾個烤好的田鼠給那些個羽弓手,自己就扯了一塊肉就著一個干饃饃慢慢吃著,邊吃邊說,“梁公子,大多數(shù)人哪搞得清楚到底什么狀況,現(xiàn)在這些將軍早就將這些逃兵說成了裴國公的軍隊,說他們已經(jīng)殺進來了。民心這種東西,對于他們而言,打輸了自己命都沒有,不用考慮,打贏了,到時候多給點好處,民心很快就能收拾得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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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留白認真道,“薛縣尉,容我提醒你一句,這些個將軍肯定不想外面的人知道真相,這種事情,你知道了也不能就這么實誠的往外說?!?/p>
薛景仙自嘲的笑了笑,“怎么著,難不成還要幫他們遮著掩著?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尉,沒什么本事,在這種時候,我也只能盡我所能阻止一些暴行而已,但我做人就是這樣,實話實說,不違良心?!?/p>
這薛景仙只是顧留白在這小道上無意之中遇到,原本想著萬一是什么奸惡之徒,等會就殺了往河里一丟,但眼下看來,這人倒是和他之前想的截然相反。
顧留白說了一句,那該少說還是少說,接著又故意道,“這些人,好好的造什么反,難不成他們覺得憑借扶風郡的這些兵馬,還能打得過李氏的軍隊?”
薛景仙長呼了一口氣,眼中盡是憂色,“李氏的軍隊以前固然天下無敵,但現(xiàn)在可是未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