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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梆子聲從長安城頭跌落時,青衣道人頭頂?shù)臑貘f正盤旋成墨色漩渦。
長安城墻在溽熱中蒸出黛青輪廓,像擱在蒸籠里的冷炊餅。道旁殘碑爬滿青苔,"灞陵"二字凹陷處積著前日雨水,三只流螢忽明忽暗地掠過他青布云履。蘆葦蕩傳來蛙鳴,當(dāng)一只烏鴉按捺不住般朝著青衣道人落下時,它突然如琉璃砸到鐵墻上一般直立破碎,它的每一片血肉甚至每一片羽毛都像是干枯了幾十年般迅速變得灰白。
道人的發(fā)髻周圍流淌出淡淡的綠焰,有七枚銅錢在他的掌心立起,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依舊看著不遠(yuǎn)處的城墻,看著城中的燈火。
朱雀大街上的燈火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長安卻似乎更加雄偉。
城墻在月下起伏如伏地巨龍,九重檐角刺破夜霧,檐下銅鈴搖晃的碎光,像巨龍脊背上抖落的星子。
他身旁一株槐樹所有的枝條卻在此時瞬間斷去。
那些枝條看似柔軟,但墜地時卻咄咄有聲,斷口處涌出的不是木汁,而是深紅色的火焰。
護城河中蛤蟆的叫聲突然響亮了起來,月光似乎變得越發(fā)明亮,青衣道人前方的路面上,月光如波瀾般起伏,開始交織出細(xì)密的符紋。
白云觀觀主踩著碎銀般的光斑從前方的道口走來,他腕間纏繞的槐木念珠正在開裂,每顆木珠里卻有森冷的劍氣在綻放。
“師侄,玄慶都不攔我,你瞎操什么心?”
青衣道人將目光收回,然后看著白云觀觀主微諷的說道。
白云觀觀主對著他躬身行了一禮,“師伯,我非是為了玄慶,亦非為了李氏,而是為了長安。”
青衣道人看到符紋漸漸蔓延至護城河中,水面漸漸浮起一些森冷的鐵氣,形成一只只巨大的鎮(zhèn)河鐵牛,然而他只是平靜的搖了搖頭,道:“我準(zhǔn)備了一生,你卻并未準(zhǔn)備多久,你連讓我受傷都做不到?!?/p>
白云觀觀主道,“盡力而已?!?/p>
青衣道人微嘲的笑了笑。
他提起腰間的酒葫蘆仰頭喝酒。
渾濁的酒液涌入他這具軀體的喉嚨,他感覺不到任何的味道,甚至感覺不到酒液入喉。
他體內(nèi)的一股元氣在此時卻是瘋狂的燃燒起來,帶著他數(shù)十年積蓄的恨意,如潮水般席卷而出。
空中響起了雷鳴。
無數(shù)金色的五雷符從云氣之中飄灑下來。
護城河的河水之中卻響起了如更夫敲梆子般的聲音,強大的氣機不僅將河水封印,而且就連空氣里的薄霧都變成了閃耀著幽綠色光芒的寒霜。
那些道符在空中就被凍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