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反觀自己,這些錫皮香盒之中任何一塊小塊的沉香若是落在自己手中,那必定會被她視若珍寶,小心翼翼的保存好,作為樣本,連摸都舍不得多摸。
這其中的差距,已經(jīng)徹底擊潰了她的道心。
顧留白看著洪熙貞先如驕傲的孔雀,現(xiàn)在又被沈若若打擊得如同落湯雞,他便微微的一笑,同時又忍不住有些感慨,在沈若若耳邊輕聲道,“你這和我出來打仗,帶這么多沉香做什么?”
沈若若也是個很容易心中得意的人。
她得意的一挑眉毛,在顧留白耳邊道,“這多個什么呀?我樓里堆了幾十個大箱子呢。我想著和你在外面風(fēng)餐露宿,有時候還沒有個洗澡的地方,萬一有些發(fā)臭,你不要嫌棄我么?”
顧留白無奈道,“誰能嫌棄你?再說了,我要是發(fā)臭你不也不嫌棄我?”
沈若若輕笑道,“你這個臭男人我最喜歡了?!?/p>
美玉公子身邊的這些高麗門閥子弟此時反吃了一個下馬威,一個個都有種灰頭土臉的感覺,但美玉公子卻還是淺笑吟吟,光彩照人。
他看著洪熙貞落淚,便微笑安慰道,“熙貞莫要難過,做學(xué)問一向如此,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隋朝興盛時,一晝夜便燃香百車,香傳百里。這又是我等能夠想象?自隋以來,海外各國商船絡(luò)繹不絕將各種名貴香料送至長安,盧公子他們這些豪門氏族,第一時間就能接觸到這些名貴寶物,他們的用度,自然也不是我們所能比擬。”
道理自然是這個道理。
但洪熙貞聽著他的這安慰,心中卻更加覺得對不起他。
美玉公子又溫和的笑著看著顧留白和沈若若,道:“盧公子,你們長安之雅,的確讓我又大開眼界之感。不說別物,我昨日到了這麟游窟,光是這麟游窟的諸多造像和這洞窟之中的壁畫,便令我嘆為觀止,流連忘返?!?/p>
說話間他微微側(cè)轉(zhuǎn)身體,看著身后一片壁畫,認(rèn)真道,“只是這一面壁畫之水準(zhǔn),我高麗便無人能及?!?/p>
顧留白順著他目光看去,看到那壁畫上畫著的是飛天仕女圖,他看了看,微微一笑道,“畫的是還成?!?/p>
此言一出,美玉公子神色沒有什么變化,還是在靜靜欣賞那幅壁畫的樣子,但美玉公子身邊一名身穿錦衣的年輕公子卻已經(jīng)眉頭微皺,“只是還成?”
這年輕公子叫做尹桂佳,他們這些跟著美玉公子的年輕門閥子弟,都是各有所長,在某個方面都有很深造詣,洪熙貞在高麗乃是香道第一,而則尹桂佳則是高麗白巖畫院最出色的畫師,整個高麗,只有他的兩名師長比他出色。
顧留白笑了笑,他已經(jīng)感覺出來這人要在畫畫方面找茬了。
他未出聲,上官昭儀此時已經(jīng)平靜的說道,“我家公子對畫作要求頗高,但凡有些方面有瑕疵,他就不太喜歡。”
尹桂佳眉頭皺得更深,他聲音都不自覺的沉冷起來,“這幅畫作有瑕疵?”
他早就看出這幅壁畫的來歷,而且他十分確定,哪怕是此時的長安,最多也只有一兩人能達(dá)到這幅畫作的畫師水準(zhǔn)。
上官昭儀也是微微一笑,道:“有不少瑕疵,比如說它掉色?!?/p>
尹桂佳微微一怔,旋即笑得眼淚都差點(diǎn)掉下來。
除了還在落淚的洪熙貞之外,其余那些年輕門閥子弟也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種壁畫時間一久,色彩斑駁也很正常,而且更添老氣韻味,些許剝落掉色,根本不屬于瑕疵。
他們覺得這上官昭儀是不懂裝懂,簡直粗鄙。
然而上官昭儀卻依舊微笑不改,道:“這壁畫之中青金色和茄紫色原本不應(yīng)該掉色,掉色便顯得污跡,這些壁畫的顏料調(diào)和在隋和唐時都應(yīng)有祖制,哪些顏料可以容許些許老化掉色,哪些色澤絕對不許,那都有傳承和規(guī)定。這畫師在用這兩種顏料時,少用了寶石,所以才導(dǎo)致這樣的瑕疵?!?/p>
此言一出,尹桂佳呼吸驟頓,他定睛看去,頓時面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