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溫香可熨帖顧公子你那寒石心腸?”吊兒郎當(dāng)?shù)穆曇舨粦押靡獾貑栐?,帶著酒盞磕碰的脆響。
卻是無人應(yīng)答。
那聲音并沒有罷休:“不知比起那位……”祁悠然厭惡地皺起眉頭,廂房透出的光灑在她的臉上,給白皙的皮膚鍍上一層暖色,卻蓋不住她滿目懨色。
不算客氣地推開廂房門——酒香混著熏香在暖閣里攪成一團(tuán)甜膩的蜜,云鬢香腮的美人眼波似是要融了燭火。
意料之中地,她看到了那雙清淡無波的眼睛。
那人一襲月白錦袍不綴華飾,偏壓不住通身矜貴。
他身形清雋,端坐如松,縱然生得如玉面龐,眉眼間卻若孤峰落雪,周身似是籠著一層薄霜。
三月未見,重逢卻在煙花巷。
祁悠然的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后知后覺地感受到殘雪融化的寒意。
發(fā)間墜下一滴雪水,她壓下千般思緒,朝著上首另一個人冷冷開口:“裴公子年前跪祠堂時,可不像今日這般風(fēng)流快活。
”滿室旖旎被她生生截斷,眾人神色各異。
裴朔懷中女子突然瑟縮,她忍著痛意抬眼,驚覺方才風(fēng)流瀟灑的公子此時正沉著臉,眉目染上陰郁:“郡主大張旗鼓前來,就為說這些酸話?”一時間,廂房內(nèi)個個斂聲屏氣,神色尷尬,空余爐火噼啪作響。
祁悠然好似渾然不覺屋內(nèi)的異樣,尋了個無人的桌案施施然落座:“各位繼續(xù)便是。
本郡主不過來給夫君送件舊裳——去歲他在城南別院受寒犯咳疾時,也是這么一個朔雪天。
”裴朔斜睨了旁邊一眼,顧濯垂眸看著茶湯,一副冷淡模樣,連眉梢都不曾動過分毫。
“郡主還真是愛夫心切。
”他不陰不陽地刺了一句,慢悠悠把杯中酒斟滿,“早就聽聞秦婳姑娘琵琶一絕,果真名不虛傳。
難得見晏川對姑娘這般上心。
不知裴某的這杯酒和我好友那……半杯茶,可否再換姑娘一首曲子?”明明對著下首的藝伎說話,他卻故意分出目光睨了眼祁悠然,挑釁的笑容盈滿了惡意。
這番恭維話卻聽得懷抱琵琶的嬌俏女子雙頰飄紅,含蓄地點頭應(yīng)下。
覺察到祁悠然看過來的目光,她臉上僵了一瞬,怯怯地望了一眼顧濯,儼然把自己當(dāng)成了爭風(fēng)吃醋的對象。
顧濯冷淡地看了秦婳一眼,便移開目光。
他偏過頭望著繡花屏風(fēng),仿佛那湘繡花鳥比活色生香的美人更值得端詳。
秦婳無端生出幾分委屈,但屋內(nèi)眾人非富即貴,她不敢掃興,遂轉(zhuǎn)軸撥弦。
忽似驟雨跳珠,又如私語低吟;本是翠柳拂堤,鶯歌婉轉(zhuǎn),轉(zhuǎn)瞬冰泉冷澀,鶴唳寒潭;彼時銀瓶乍破迸珠玉,剎那朔風(fēng)凜冽,鐵騎錚錚馳荒野,驚得那胡雁哀鳴,驀地振翅沒入溶溶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