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落雪,她抱著手爐在游廊陪他站了半宿。
祁悠然自嘲地吹散茶霧。
她這廂費(fèi)心打點(diǎn),這進(jìn)退兩難的滋味倒像護(hù)著盞滾燙茶湯,既怕他捧不住燙了手,又憂他擱久了涼透心。
這矛盾擰成的結(jié)卡在喉頭,咽不下也吐不出,倒成了每日晨起對(duì)鏡時(shí),總要伸手按一按的疼。
……她實(shí)在虧欠頗多。
雪后初霽的陽光刺穿云塊,如縷縷金絲縱橫交錯(cuò),在鉛灰云絮間游走——難得的好天氣。
年關(guān)將至,殘雪折光,市井喧囂,人群熙攘。
祁悠然松開緊攥的袖口,任那點(diǎn)從記憶中帶出的寒意,融在炊餅攤騰起的熱霧里。
將那些情情愛愛擱置,瞇眼感受陽光帶來的溫暖,祁悠然心情漸漸松快起來。
行至街市,梳垂髫的稚童扯著母親褪色的棉裙,眼巴巴望著插滿紅果的草垛子,凍得通紅的小手攥著半塊黍米糕。
只可惜婦人正忙著置辦年貨議價(jià),一時(shí)也顧不上身邊這份望眼欲穿的期待。
祁悠然含笑看著,同夏瑾逗趣:“想吃糖葫蘆嗎?”說罷,也不待夏瑾回答,將銅錢拋給小販,自己興致勃勃地買了兩串。
她雖不好甜食,但也偶爾吃些解解饞。
琥珀裹著的紅果在她手上輕旋,糖衣晶瑩剔透,襯得內(nèi)里的山楂愈發(fā)紅艷。
清脆的“咔嚓”聲伴隨著甜蜜與酸爽在口中交融。
當(dāng)著孩子的面,她吃得格外香甜,眼尾曳起狡黠流光。
六分真情實(shí)感,四分表演心態(tài)。
那孩子咽了咽口水,心不在焉地啃著糕點(diǎn),眼睛直直落在祁悠然手里那串糖葫蘆上。
糖葫蘆晶亮的糖霜映進(jìn)她瞳仁,烏溜溜的眼珠一眨不眨。
夏瑾手里也被塞了一串糖葫蘆,不似祁悠然那般肚里冒著壞水,蔫壞地放大心滿意足之感,她被孩子直愣愣瞧著,倒是生出幾分不好意思來,窘得絹帕掩面。
祁悠然享受夠了那孩子羨慕的目光,她才俯身將兩串紅果塞進(jìn)幼童掌心,故意逗弄那孩童:“一串給你,另一串送給你娘親。
抓緊些,落地可就變作糖狐貍溜走了。
”那孩童卻聽得認(rèn)真,緊緊攥著兩串糖葫蘆,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
真得了糖葫蘆,她竟不知該先舔還是先咬。
待粉舌怯生生探向糖衣,忽又記起要留給娘親,忙將竹簽往懷里藏。
奈何手小握不住兩串,只得用下巴抵著,腮幫鼓若含珠,眼睫撲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