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氣,秋初夏末的余熱尚未散盡,帶著一種黏稠的悶。
高一重點班的分班考場里,新印試卷的油墨味若有似無地飄散。
秦臆博指尖靈活,那支黑色簽字筆在她指間飛快地轉著。
窗外的香樟樹被午后熱浪蒸得蔫蔫的,無精打采地垂著,像極了此刻趴在最后一排的這群人——年級倒數(shù)五十名的專屬領地。
講臺上的監(jiān)考老師也倦怠地靠著,一個哈欠無聲地蔓延開來。
下午考的是數(shù)學—秦臆博最不擅長最討厭的科目。
她的目光掃過卷面,那些字符拆開個個眼熟,組合起來卻像一團亂麻。
數(shù)學這東西,最是客觀,會就是會,不會,絞盡腦汁也白搭。
她倒也不焦躁,自力更生寫了四道選擇題,其余蒙完順眼的選項,又給每道大題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上“解”字后,便百無聊賴地支起下巴,目光閑閑地溜向四周。
畢竟是市里的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高中,即便是這墊底的考場,也多的是為分數(shù)掙扎抓耳撓腮、跟試卷死磕到底的學生。
像她這樣松弛的,反倒成了異類。
或許是因為,秦臆博打從心底里覺得,能踏進清河一中已是佛主顯靈撞了大運,祖墳冒青煙。
初中在普通二十八中混日子的她,中考時人品大爆發(fā),蒙對的題比平時多出一大截,硬生生比真實水平多考了五十多分,才險險擦著分數(shù)線,吊車尾擠進了這個格格不入的世界。
入學才一個月,她的底子就暴露無遺,月考排名年級倒數(shù)三十三。
清河一中,學霸遍地走,學神多如狗,老師的教學節(jié)奏快得像是按了加速鍵,和初中二十八中的溫吞教育截然不同。
秦臆博頗有些跟不上開了25倍數(shù)的大環(huán)境,卻也不內耗,本就是偷來的時光,現(xiàn)在不過是還回去罷了。
她索性跟自己和解,量力而行,能學多少是多少,多學一點,都算賺到。
這次的分班考試,重點班自然與她絕緣。
但作為學生,態(tài)度還是要有的——至少把卷子填滿,證明自己“盡力”過。
上午的語文尚能信馬由韁地胡謅,下午的數(shù)學似乎比月考的難,以往還能琢磨出幾道大題的第一小問,這次連題目無從下手,一個“解”字,便是她最后保留的體面了。
思緒飄了一會兒,秦臆博的目光繼續(xù)在考場里逡巡。
驀地,靠窗左側的一個男生攫住了她的視線。
他背脊挺直,端坐如松,手中的黑色簽字筆在答題卡上劃出利落流暢的軌跡,一派胸有成竹、下筆如飛的模樣。
秦臆博歪著頭,默數(shù)著他翻頁的次數(shù)——開考才半個多小時,這人竟已在攻克最后的大題了!筆尖移動間,連一絲猶疑的停頓都欠奉。
嘖,可真能瞎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