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動太后?!疤K挽棠突然開口,指尖停在抄本最后一頁的批注上——那是老夫人用小楷寫的“太后喜松風(fēng)“,“白日里她看我發(fā)簪時的眼神,和三年前在族祠扯我珍珠簪時一模一樣?!八D(zhuǎn)身時,繡鞋尖蹭到蕭承煜的皂靴,“上次她能買通穩(wěn)婆說我克母,這次就能買通人說我私通?!?/p>
蕭承煜的手覆上她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帕子滲進來:“我派了暗衛(wèi)守著相府角門,王氏的人今夜出了三撥?!八麖难g解下玉牌,用指腹蹭掉邊緣的銅銹,“方才周媽媽去了西市劉記銀樓,我讓暗衛(wèi)跟著,聽見刻半塊鎮(zhèn)北府樣式的玉佩?!?/p>
蘇挽棠的瞳孔驟然收縮,指尖掐進掌心:“她要往我琴里塞東西?!八蝗恍α?,笑得眼尾都彎了,“上個月太后賞的焦尾琴,我前日讓春杏拿到琴坊調(diào)過弦——“她從妝匣里取出張字條,是琴師留的,“琴腹里新嵌了塊和田玉鎮(zhèn)紙,除非用刀劈開,否則根本碰不到琴囊?!?/p>
蕭承煜低頭看那字條,墨痕里還沾著琴坊的檀香味:“那慈恩寺的局呢?“
“蘇若瑤昨日在茶樓說要請我看戲,今日又差人送了慈恩寺的香?!疤K挽棠把字條折成小方塊,塞進蕭承煜的玉牌繩結(jié)里,“她當(dāng)我是三年前的蘇挽棠,可她忘了,如今京城里,連賣糖葫蘆的老張頭都知道“她踮腳替他理了理領(lǐng)口,“蘇姑娘的傘,是鎮(zhèn)北將軍府的傘。“
更漏又敲了一記,這次近了些,像是敲在人心口上。
蕭承煜望著她發(fā)間的紅梅簪,那是他昨日在胭脂鋪挑的,說像她在族祠外折的第一枝春梅:“明日我陪你去皇宮?!?/p>
“太后的壽宴帖子還沒下?!?/p>
“我阿姐昨日遞了牌子,說太后想看看新得的南海珊瑚?!笆挸徐蠌男渲忻鰤K明黃緞子包的東西,打開是枚拇指大的珊瑚珠,“阿姐說,太后見了這珠子,準(zhǔn)要留我們用早膳?!?/p>
蘇挽棠接過珊瑚珠,觸手溫涼,像浸在晨露里的紅瑪瑙。
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開始泛青,她望著蕭承煜眼底的星子,突然想起三年前雪夜,她縮在族祠破窗下,聽見墻外有人說:“鎮(zhèn)北將軍府的三公子,最見不得姑娘家受委屈?!?/p>
“明日卯時三刻,我在角門外等你。“蕭承煜替她攏了攏披風(fēng),“春杏的箱子,我讓暗衛(wèi)守著;王氏的人,我讓阿兄調(diào)了巡城衛(wèi)盯著?!八D了頓,又補了句,“還有,你那把焦尾琴“
“已經(jīng)讓春杏用老夫人的朱砂符裹了三層?!疤K挽棠把珊瑚珠塞進他手心,“該怕的,是他們。“
東邊的天際泛起魚肚白時,王氏的書房終于熄了燈。
周媽媽扶著她回房,經(jīng)過東跨院時,聽見里面?zhèn)鱽砬逶降那俾暋恰端娠L(fēng)操》的調(diào)子,松濤聲里裹著點雀躍,像要撞破晨霧似的。
王氏的腳步頓了頓,赤金步搖在晨光里閃了閃。
她望著東跨院飄起的炊煙,突然覺得那琴聲里藏著根針,正往她心口扎。
而此刻的蘇挽棠站在窗前,望著蕭承煜的背影消失在角門外。
春杏捧著銅盆進來,溫水里浮著片桃花瓣。
她低頭洗手時,看見水面映出自己的臉——不是三年前縮在族祠里的蒼白,而是像老夫人說的,“我們蘇家養(yǎng)的,該是雪地里的紅梅“。
“姑娘,“春杏遞來帕子,“蕭公子說卯時三刻在角門外等,可要讓廚房備些點心帶著?“
蘇挽棠擦著手,目光落在妝匣上的焦尾琴囊上。
琴囊口露出半寸紅綢,是她昨夜新?lián)Q的,和王氏袖中那截,倒像是對兒雙生的。
“備兩盒棗泥酥。“她對著鏡子插好紅梅簪,“太后愛吃甜的?!?/p>
窗外的麻雀撲棱棱飛過,銜走了檐角最后片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