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她目光掃過地上掙扎shenyin或昏厥的六人,“趕緊把這群沙包抬醫(yī)療室去。
”頓了頓,她唇角勾起一個毫無笑意的弧度,轉(zhuǎn)向依舊沉浸在驚愕和狂熱氛圍中的眾人,“哦,對了,別忘記,環(huán)島警戒圈,負重全裝……跑圈。
”她的視線落到正努力做縮小存在狀的許諾身上,“你,”手指精準地點了過去,“負責全程監(jiān)督,少一步,你替他們補上。
”許諾那張英俊的臉瞬間垮了下來,五官幾乎皺成一團:“老板。
您就饒了我吧,我……”楚沨渃沒再看他那苦瓜相,徑直走向外走了去。
楚沨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站在浴室里面。
“真是……沒出息……”一旦闔眼,那個被她詛咒了千萬遍卻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現(xiàn)的畫面,便會如同噬人的海嘯般瞬間將她吞沒。
陸璟珩那雙骨節(jié)分明、曾溫柔撫過她臉頰的手,此刻正極其自然地穿過那個陌生女人柔順絲滑的長發(fā),他微低著頭,他薄唇微啟,距離女人的耳朵那么近,那嘴唇開合的弧度,仿佛吐露著這世間最親密的呢喃……而她,統(tǒng)領著讓無數(shù)人聞風喪膽的黑鐵組織、剛剛才徒手放倒六名格斗高手的楚沨渃,在那一刻,竟像個徹頭徹尾的懦夫、驚弓之鳥般,狼狽不堪地、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轉(zhuǎn)身就逃。
“砰!”楚沨渃猛地攥緊拳頭,不再是指尖觸碰,而是用盡全身殘存的、混合著憤怒和自厭的力氣,狠狠一拳砸在了身側(c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沉悶的、骨頭與水泥激烈碰撞的聲響驟然炸開,指關(guān)節(jié)傳來清晰的碎裂感一般的劇痛。
這股尖銳的生理疼痛瞬間刺穿了那淹沒性的窒息感,帶來一絲短暫的、幾乎殘忍的清醒。
但隨即,更洶涌、更粘稠的自我厭惡如同深海的淤泥,徹底將她淹沒。
黑鐵的首領?呵。
槍林彈雨里沖鋒陷陣,刀尖舔血時都不曾皺一下眉頭的戰(zhàn)士?哈。
在真正的感情風暴面前,她渺小得像一粒能被輕易吹散的塵埃,理智在腦內(nèi)咆哮著命令她,像對待任何一次棘手任務的目標人物一樣快!準!狠!干凈利落地斬斷,如同外科手術(shù)般切割掉這不斷腐爛壞死的情緒病灶。
可感情呢?那不受控制的藤蔓,早已不是柔弱的枝葉,而是粗壯、扭曲、帶著鋒利倒刺的荊棘,以她的心血為養(yǎng)料,瘋狂滋長,纏繞著她的心臟、絞纏著她的呼吸,讓她在這片名為過去的沼澤里,越是掙扎,陷得越深。
“……就這一次……”“……只要一個答案。
”字眼從她緊咬的齒間清晰擠出,像擲地有聲的承諾,說給她自己聽。
水流開到最大,滾燙的熱水劈頭蓋臉地沖淋下來,瞬間包裹了全身,淤青在熱水沖刷下發(fā)出陣陣悶痛,破皮的指關(guān)節(jié)灼燒般刺痛,可這些□□的感知遙遠得像隔了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真正的痛感來自更深處,那不被水流的溫度所觸及的地方,滾燙的水流能沖掉皮膚上的汗?jié)n、血污和塵土,卻洗不去沉淀在骨血里的疲憊和空洞。
淋浴間熱氣蒸騰,巨大的鏡子被白霧迅速覆蓋,只隱約倒映出一個極其模糊扭曲的身影輪廓,楚沨渃伸出手,緩緩抹開一片鏡面。
鏡中的人,眼神陌生,那不再是她熟悉的、充滿掌控力、如同磐石般沉靜的眸光,那雙眼睛深處,盛滿了她二十多年來未曾見過的、大片大片濃得化不開的猶疑。
像一個迷路的孩子。
原來再如何武裝到牙齒、鋼鐵意志的戰(zhàn)士,在名為愛情的敵人面前,都會暴露出心底那個怯懦的、患得患失的膽小鬼原型。
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卻比哭還生硬,可即便如此,這趟行程無可避免,不是為了卑微的挽回,不是為了無謂的糾纏。
僅僅是為了,給她自己一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