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些在迷離燈光下忘我舞動的人群,楚沨渃心頭滑過一絲惘然,普通人的人生,是不是真的會安穩(wěn)許多?但這幾個月替文茵生活的經(jīng)歷,如同一盆冷水澆醒了她:所謂的普通,在面對王維舟那樣帶著權(quán)勢的惡意時,是何等無力,沒有背景,耗不起時間,打不贏官司……那個所謂的外婆和生父,又怎會為了一個孤女去得罪王家?卑微的普通人,連掙扎都可能是徒勞的。
等等,一道靈光如閃電般劈開楚沨渃的思緒。
她猛地想起謝淮之那天在車?yán)镎f想走時通紅的眼眶,那眼神里的驚恐和絕望無比真實(shí),他說他怕……怕連累她。
如果他真的是心甘情愿跟著裴玉回來、回到那個令人窒息的關(guān)系里,他應(yīng)該會告訴她一聲?一個極其不好的預(yù)感爬上脊背。
“許諾,走,去找謝淮之,如果情況不對,搶了人就跑,不管什么原因,先把他帶出來再說,他要是真自愿的,我楚沨渃從此只當(dāng)不認(rèn)識他謝淮之。
”這一刻,直覺壓倒了所有顧慮,被威脅的可能,像根刺扎在她心頭。
“明白!”許諾眼中瞬間燃起興奮的火苗,他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十指交叉活動著手腕關(guān)節(jié),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噠聲,他舔了舔嘴角,壓低帽檐,露出一個近乎嗜血的詭譎笑容:“老板放心,我拳頭早閑得發(fā)癢了,就等您發(fā)話呢。
”楚沨渃白了他一眼:“閉嘴,反派死于話多,不懂?”她目光掃過人群,很快鎖定了附近一個端著酒盤往裴玉方向去的服務(wù)生,她迅速上前幾步,動作自然地?fù)踝》?wù)生的去路,幾張大鈔順勢不著痕跡地塞進(jìn)對方口袋。
“帥哥,打聽個事,”楚沨渃壓低帽檐,聲音帶著懇求和恰到好處的暗示,她指了指裴玉卡座的方向,“那邊有位裴少?我和朋友慕名而來,想認(rèn)識一下大人物,沾沾光,他在哪個包間?”服務(wù)生掂了掂口袋里鈔票的重量,臉上立刻堆起一個了然于xiong、充滿曖昧和鼓勵的笑容:“嗨,明白明白,裴少在v3卡座,祝你們心想事成哈。
”說完,麻利地讓開了路。
楚沨渃和許諾將帽檐壓得更低,如同兩道融入陰影的魅影,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間喧囂稍減的卡座包廂,包廂門上鑲嵌著一塊透明玻璃,兩人沒有貿(mào)然闖入,而是借著門框的掩護(hù),透過玻璃向內(nèi)望去。
包廂內(nèi)光影迷離,煙霧繚繞,有人在劃拳喝酒,有人對著黑掉的屏幕嘶吼,還有人圍在一起玩骰子,喧鬧中帶著一種放縱的頹靡,而謝淮之低著頭,僵硬地坐在裴玉身邊,裴玉正側(cè)身湊近他,一手端著酒杯,一手似乎撐在謝淮之身后的沙發(fā)靠背上,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包圍姿勢,嘴唇翕動,顯然在說著什么。
謝淮之始終低著頭,肩膀微微內(nèi)縮,像要把自己藏起來,嘴唇緊閉,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楚沨渃的心沉了沉,難道真是我想多了?他們和好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還沒來得及成型。
“砰~~嘩啦?。?!”一聲刺耳的爆裂聲驟然炸響!裴玉猛地將手中的酒杯狠狠砸向包廂里唯一還亮著的點(diǎn)歌屏幕,屏幕瞬間黑屏,玻璃碎片四濺,包廂內(nèi)所有的聲音、所有的動作,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裴玉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騰地站起身,額角青筋暴跳,他指著依舊低垂著頭的謝淮之,幾乎是在咆哮:“謝淮之,我他媽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我怎么樣?我說了,我不結(jié)婚了!我不結(jié)婚了!你他媽到底還想怎么樣????”謝淮之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他終于抬起了頭,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有那雙通紅的眼睛里,蓄滿了搖搖欲墜的淚水。
裴玉見他這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怒火更熾,一把揪住謝淮之的衣領(lǐng),粗暴地將他從沙發(fā)上拽了起來,謝淮之踉蹌著,被迫仰頭對上裴玉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睛。
“說話?。“土??你想走,你能走到哪里去?嗯?謝淮之,你給我聽清楚了,你這輩子,只能在我身邊,哪兒也別想去,聽到了沒有?”“不……”謝淮之終于開口,他拼命推拒著裴玉鐵鉗般的手,眼淚終于決堤,洶涌而出,“我不,你結(jié)不結(jié)婚,我都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你讓我走,求你……”。
“讓你走?”裴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一腳踹在面前的玻璃茶幾上,上面昂貴的酒瓶酒杯乒乒乓乓滾落一地,酒液四濺,他收緊抓著謝淮之衣領(lǐng)的手,勒得謝淮之幾乎窒息,臉上卻扯出一個殘忍的冷笑,“謝淮之,讓你走?你能走到哪里去呢?嗯?天涯海角,老子都能把你揪出來,你這輩子注定就只能呆在我身邊,認(rèn)命吧。
”謝淮之的臉色瞬間褪盡血色,慘白如紙,他感覺xiong口像被巨石死死壓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難以言喻的屈辱,他是個人啊,一個有血有肉、會痛會哭的人,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對他?難道裴玉留著他,就是為了讓這些人一遍遍踐踏他的尊嚴(yán)嗎?滾燙的淚水混著冷汗,無聲地滑落。
角落里,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紈绔子弟,大概是酒精上頭,竟不知死活地嗤笑出聲,陰陽怪氣地起哄:“嘖,當(dāng)裴少的狗,不比你在外面當(dāng)喪家犬強(qiáng)百倍?識相點(diǎn)……”“你他媽給老子閉嘴?。?!”裴玉猛地轉(zhuǎn)頭,眼神如同刀子,精準(zhǔn)地釘在那個多嘴的人身上,他抄起手邊最近的一個酒瓶,看也不看就狠狠砸了過去,酒瓶擦著那人的頭皮飛過,砸在墻上,碎片四濺!“誰他媽再敢說他是狗,老子今天就讓他變成一條死狗!!”裴玉的話瞬間讓整個包廂的溫度降至冰點(diǎn),所有人都噤若寒蟬,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他松開謝淮之的衣領(lǐng),看著對方淚流滿面、狼狽不堪的樣子,心里那股無名火似乎被澆滅了一絲,涌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么暴戾,甚至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懇求:“你要什么都行,房子?車?錢?我都給你!就是……不能走。
”這幾乎是他能說出的最接近服軟的話了。
然而,謝淮之卻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抽空了所有力氣,眼淚混著冷汗,浸shi了鬢角,他死死攥著被酒液浸shi的衣角,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撼鲴斎说那喟咨路鹉鞘撬麅H存的、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
“我寧愿……”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裴玉,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寧愿死在街上。
也不要……再當(dāng)你的……寵物!”“你再說一遍?!”裴玉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xiong口像是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悶痛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他猛地再次抓住謝淮之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能聽到骨骼不堪重負(fù)的shenyin,他不敢相信,這個向來溫順、甚至有些懦弱的人,竟敢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