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算安迪再不樂意,也只好陪著宋家源把自己講過的故事復(fù)述了一遍。宋家源聽完,沒說什么,只是臉上淺淺地露出一絲笑容。
那表情看得安迪心慌,他不禁問:“你笑什么?”
“我以為這么多年過去,這些事再講出來,觀感也不會太好?!彼渭以聪袷欠畔铝诵念^忐忑,別有深意地看向安迪,“沒想到在另一雙眼睛看來,回憶是這個樣子?!?/p>
“什么樣子?難道要我當(dāng)著你媽的面說她兒子是個混蛋?我再沒心沒肺,也不至于要靠欺負老人來發(fā)泄心頭之恨?!卑驳险f。
宋家源知道他是嘴硬,也沒有繼續(xù)爭辯,笑著去廚房收拾買好的食材:“刮魚鱗的刀有嗎?”
“怎么沒叫店家處理好再給你?家里只有菜刀?!卑驳下勓园櫰鹆嗣碱^,不放心地跟他進了廚房。
宋家源于是只好拿菜刀將就一下,見安迪一臉不放心,便解釋了你:“排隊人多,怕你們等太久?!?/p>
“等有什么的,家里有點心,又不會餓死?!卑驳弦娝謩莶⒉凰憷?,龍頭一開水花四起,把襯衫濺得斑斑點點,不由嘀咕了句,“把袖子卷起來。”
宋家源已經(jīng)抓住魚了,兩手shi淋淋的,聞言抬起手臂,意思是讓安迪幫忙。
安迪愣了愣,倒不覺得值得為此再數(shù)落一句,淡淡翻了他一眼,還是替他把兩只袖子都挽了起來,末了還是覺得不行,索性給他翻了件圍裙出來。他在家不做飯,圍裙自然也是全新的,透著一股漿洗過后的干爽味道。安迪把兩手環(huán)過宋家源腰間,替他將兩根帶子不松不緊地系好。
廚房里燈光敞亮,這動作并不算親昵,倒是十分家常。磕磕絆絆,嘮嘮叨叨,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不完美,但溫馨。
這是兩人前所未有的放松時刻,也是尋常人生活中總被忽略,而對他們來說分外難得的時刻。
蒸魚并沒有多復(fù)雜的工序,宋家源的手藝也還行。他有驚無險地把魚去了鱗,再里外整治干凈了,加上蔥姜蒜和豉油上鍋蒸,同時間炒兩個快手的小菜,忙碌了個把鐘頭,飯菜就差不多了。
晚上吃飯,安美欣也驚訝于兒子竟然能做出眼前的一桌家常菜。宋家源沒有謙虛,對于母親的夸獎?wù)諉稳?,和安迪一個夾魚頭一個夾魚尾,把沒有刺的魚腹都讓給了他母親。
晚飯過后安美欣拉著兒子繼續(xù)聊私房話,大概是白天和安迪八卦太多也有點疲憊,沒說上幾句就困了。宋家源服侍母親睡下,出來的時候餐廳和廚房的燈都熄了,安迪已經(jīng)洗好了碗筷,只有浴室傳來水聲,想是正在洗澡。
客廳和客房的床也都鋪了出來,一切妥帖自然。宋家源就站在沒開燈的客廳中央,一時有些茫然,他覺得自己仿佛空降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夢境中,腳下騰云駕霧,飄得不沾實地,眼前也沒了方向,不知道接下去應(yīng)該做什么。
“洗澡去吧?!卑驳蠌脑∈页鰜?,一面擦著沒干的頭發(fā),一面把替換的睡衣毛巾遞給他。
“去啊?!币娝渭以聪窀绢^,安迪恨不能踹他一腳,“身上都是油煙味你自己聞不到,沾到床上再洗就麻煩了?!?/p>
宋家源這才行動起來。
仔細地呼吸,才感覺空氣里的確有許多味——他自己身上的油煙,母親剛剛服下的中藥,安迪身上的沐浴露香味,還有浴室里傳來的氤氳的水汽。如此豐富而混雜的氣味讓他相信了,眼前的并不是什么夢境,而是他要學(xué)會習(xí)慣的生活。
這天晚上,兩人還是分了房睡,宋家源說怕聽不見母親在隔壁的動靜,堅持把門打開。這一夜,屋里屋外的呼吸聲都平穩(wěn)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