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抖著拿起磁帶,放進(jìn)閘房角落的舊錄音機(jī)里。按下播放鍵的瞬間,爺爺?shù)穆曇魪碾娏髀曋秀@出來,帶著老年的沙啞,卻異常清晰:
“……1998年3月12日,我能想起五歲時偷鄰居家雞蛋的溫度,372度,和母親打我手心的力度一樣。記憶開始反噬了,它們像野草一樣瘋長,快要撐破大腦……”
“……2005年7月8日,找到衰減酶的基因序列了,在大麥的提取物里。但不能讓維穩(wěn)局知道,他們會把它變成武器,控制人的記憶……”
“……2010年1月5日,給銘兒留了懷表,給明丫頭(陸姐的母親)留了鐘擺,只有他們的孩子湊在一起,才能激活配方。記住,硯硯,遺忘不是背叛,是給記憶留個呼吸的縫隙……”
磁帶突然卡住,發(fā)出刺耳的雜音。陳硯的大腦像被重錘擊中,原來爺爺承受著和他一樣的痛苦,原來父親和陸姐的家族,從一開始就被命運(yùn)綁在了一起。
“找到他了!”閘房外傳來喊聲,探照燈的光柱刺破窗戶,照在陳硯臉上。
他抓起鐵皮盒,沖向閘房后門。門外是片荒廢的麥田,月光把麥茬的影子拉得很長,像無數(shù)道記憶的鎖鏈。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硯突然想起爺爺磁帶里的話——“遺忘是給記憶留個呼吸的縫隙”。
他停下腳步,從帆布包里掏出那支“記憶衰減酶”初代樣本。注射器的藍(lán)光在月光下閃著微光,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jī)會。
“抓住他!”維穩(wěn)局的人已經(jīng)追到麥田邊緣。
陳硯拔掉針頭,毫不猶豫地扎進(jìn)自已的胳膊。液l推注的瞬間,一股暖流順著血管蔓延全身,腦海里翻涌的記憶碎片突然慢了下來——七歲的蠟筆、十二歲的雨夜、十五歲的傷口……它們不再像鋒利的碎片,而像老照片一樣,溫和地鋪展開來。
他第一次清晰地看見,七歲那年女生偷瞄他時,手里攥著顆水果糖;十二歲雨夜,父親掛掉電話后,在陽臺站了整夜,煙蒂堆了記記一缸;十五歲打架后,通學(xué)第二天偷偷把道歉的紙條塞進(jìn)了他的課桌。
原來那些被痛苦覆蓋的記憶里,藏著這么多沒被發(fā)現(xiàn)的溫柔。
“他注射了酶樣本!”有人大喊。
陳硯轉(zhuǎn)身跑進(jìn)麥田深處,身后的追捕聲漸漸模糊。懷表在口袋里發(fā)燙,他知道配方的“記憶錨點”已經(jīng)激活——不在任何圖紙里,而在他的大腦里,在那些終于能平靜回望的記憶里。
月光灑在麥田上,像一層薄薄的銀霜。陳硯握緊懷表,朝著東方走去。那里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正在到來,帶著遺忘的縫隙,和記憶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