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外突然傳來狗叫聲,很兇,帶著警惕。老麥的臉色變了,抓起墻角的鐵叉:“他們來得比預想中快?!?/p>
陳硯跑到窗邊,撩開破舊的窗簾一角。雨幕里,幾個穿黑制服的人影正往酒廠走來,手里的探照燈在麥芽堆上掃來掃去。為首的人舉著個金屬探測器,探測器的紅光在雨里閃得刺眼——是“記憶維穩(wěn)局”的追蹤隊。
“從暗道走?!崩消溝崎_倉庫角落的一塊石板,下面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潮濕的空氣里混著泥土的腥味,“通道通往后山的地窖,那里有我準備好的育苗箱?!?/p>
他把一把黃銅鑰匙塞進陳硯手里,鑰匙柄是個微型大麥穗:“地窖的恒溫箱需要這個啟動,密碼是‘陸明遠的生日’。記住,這些幼苗比你的命金貴——它們是唯一能讓人類從記憶牢籠里走出來的鑰匙?!?/p>
狗叫聲越來越近,已經(jīng)到了倉庫門口。老麥突然把陳硯推進暗道,自已堵在洞口前:“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擋他們一陣子。告訴秦老,麥芽已經(jīng)發(fā)好,就等釀酒了?!?/p>
石板落下的瞬間,陳硯聽到了鐵叉撞擊地面的聲響,還有老麥沙啞的吼聲:“你們這些偷種子的賊!我跟你們拼了!”
暗道里一片漆黑,只有懷里的懷表透出微弱的光。陳硯摸著墻壁往前走,指尖觸到凹凸不平的刻痕——是串數(shù)字,刻得很深,像是用指甲一點點摳出來的:“19580617”。
是爺爺?shù)纳铡@消溤缇桶衙艽a刻在了墻上。
雨水順著暗道的縫隙滲進來,打在臉上冰涼。陳硯想起老麥皺紋里的麥麩,想起秦教授在火光里的背影,想起周正國燃燒的小屋——他們都像大麥一樣,把根扎在土里,把麥穗舉向陽光,哪怕最后被收割、被燃燒,也甘之如飴。
懷表的指針在黑暗中轉(zhuǎn)動,發(fā)出“嘀嗒”的聲響,像麥芽在土里發(fā)芽的聲音。陳硯握緊那把黃銅鑰匙,鑰匙柄的麥穗硌著掌心,帶來熟悉的刺痛——這次,他沒有回避。
因為他知道,有些疼痛,是為了讓種子記得,該往哪里生長。
通道盡頭透出微光時,陳硯的指甲縫里已經(jīng)塞記了泥土。他推開地窖的門,撲面而來的是濃郁的麥芽香,比酒廠的更醇厚,帶著陽光的味道。地窖中央的恒溫箱亮著綠燈,像顆等待被喚醒的心臟。
他把黃銅鑰匙插進恒溫箱的鎖孔,輸入“19580617”。箱門緩緩打開,里面鋪著柔軟的泥炭,正好能放下那三株幼苗。
外面的雨還在下,但地窖里很安靜,只有幼苗葉片上的藍光在輕輕跳動。陳硯坐在恒溫箱旁,聽著懷表的“嘀嗒”聲,突然明白爺爺說的“遺忘是給記憶留呼吸的縫隙”是什么意思——不是忘記,是像麥芽發(fā)酵一樣,讓痛苦沉淀成甘甜,讓過去成為滋養(yǎng)未來的養(yǎng)分。
遠處傳來隱約的爆炸聲,大概是老麥點燃了酒廠的酒缸。陳硯低下頭,看著恒溫箱里的幼苗,它們的根須已經(jīng)開始往泥炭里扎,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知道,只要這些種子還在,希望就在。而他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