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四十分,陳硯的指尖第三次被齒輪劃破時,終于看清了鐘擺內(nèi)部的結(jié)構(gòu)。
那是個半米長的黃銅鐘擺,從修理鋪最老的落地鐘上拆下來的,表面刻著繁復(fù)的花紋,像某種古老的圖騰。陸姐用螺絲刀撬開底座的瞬間,一股帶著鐵銹味的冷氣涌出來,讓陳硯想起十五歲那個冬天,他在醫(yī)院太平間外等爺爺?shù)倪zl,冷氣順著門縫鉆出來,凍得他指尖發(fā)僵。
“小心點,里面的線路比蜘蛛網(wǎng)還密。”陸姐遞過放大鏡,面具下的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她的手指很穩(wěn),捏著鑷子夾起一根頭發(fā)絲粗細的金線,金線兩端的銅片上刻著微型字母,拼起來是“l(fā)-07”。
陳硯湊近看,鐘擺內(nèi)部的空腔里塞記了細如棉線的金屬絲,每根絲上都纏著更小的齒輪,像被壓縮的星空。最中央嵌著塊指甲蓋大的芯片,表面的藍光和懷表的光芒呼應(yīng),組成一串流動的符號——和他記憶監(jiān)測儀里的異常波形一模一樣。
“這是‘記憶載l’。”陸姐的鑷子指向芯片,“你爺爺發(fā)明的,能儲存人類的記憶片段,就像……把大腦里的畫面刻進金屬里?!?/p>
陳硯的呼吸頓了頓。他想起爺爺留下的那本日記,父親一直鎖在書柜最上層,他十二歲時偷偷撬開看過,里面畫記了奇怪的圖紙,其中一張和這個鐘擺的結(jié)構(gòu)幾乎一樣,旁邊寫著“讓記憶有處可去”。
“我爺爺……他到底是誰?”
“陸明遠,神經(jīng)生物學(xué)博士,‘記憶衰減酶’的發(fā)現(xiàn)者。”陸姐的聲音透過面具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也是我爺爺。陳硯,我們是表兄妹?!?/p>
鑷子“當(dāng)啷”一聲掉在工作臺上。陳硯猛地抬頭,陸姐面具的反光里,他看到自已震驚的臉。這個穿黑風(fēng)衣、能釋放“記憶迷霧”的“遺忘者”,居然是他的親人?那些關(guān)于“遺忘者”的傳聞突然涌上來:他們是基因變異的幸運兒,大腦能自然分泌“記憶衰減酶”,是“記憶維穩(wěn)局”頭號追捕目標(biāo)。
“所以你能……”
“能讓周圍的人暫時忘記特定片段,就像給記憶打馬賽克?!标懡銚炱痂囎樱^續(xù)拆解芯片,“但每次使用都會消耗酶,過度透支會變成‘活檔案’,比普通人更快。”她頓了頓,“你父親就是為了保護我,才假裝失控進了收容所?!?/p>
芯片被完整取出來時,懷表突然劇烈震動。陳硯下意識地按住表蓋,卻見表盤內(nèi)側(cè)的刻字再次流動,這次組成的不是文字,而是一段影像——
是二十年前的實驗室,年輕的父親穿著白大褂,站在爺爺身邊,兩人正對著屏幕上的基因鏈爭論。爺爺?shù)念^發(fā)已經(jīng)花白,卻精神矍鑠,手里拿著個和懷表通款的銅制模型:“必須讓酶能人工合成,否則‘絕對記憶’會毀掉人類。”父親搖頭:“維穩(wěn)局已經(jīng)在盯著我們了,太冒險?!?/p>
影像突然中斷,懷表的藍光變成刺眼的紅色。陸姐的臉色驟變:“是追蹤信號!他們定位到芯片了!”
修理鋪的玻璃窗突然被擊碎,碎片飛濺到工作臺上,打落了放大鏡。陳硯抓起懷表和芯片,跟著陸姐沖進內(nèi)間。內(nèi)間的墻壁上掛著幅舊地圖,陸姐掀開地圖,露出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道入口,潮濕的空氣里混著泥土的腥味。
“下去!”她把芯片塞進陳硯手里,“沿著通道走到底,有個廢棄的地鐵站,找編號‘07’的列車,里面有你父親藏的酶配方?!?/p>
“那你呢?”陳硯的手抓住暗道的邊緣,外面?zhèn)鱽砑贝俚哪_步聲和喊話聲——是“記憶維穩(wěn)局”的人。
“我引開他們?!标懡愕蔫囎油蝗粍澠普菩?,血珠滴在懷表上,紅光瞬間熄滅,“我的血能暫時屏蔽信號,快走!記住,配方里有個‘記憶錨點’,需要你的腦電波才能激活——你是陳家唯一繼承了‘記憶共鳴’基因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