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焉在小廟附近繞了一圈,愣是找不到那隻隨自己而來的黑鳥。
許是隻身在外,看見和沉天大境有關的一切才能讓何焉安心,發(fā)覺黑鳥不見了這么久,他一顆心總像懸在半空似的落不到實處。
夕陽西沉,黑夜逐漸吞沒天邊最后一抹霞光,他嘆了口氣,頂著夜色失望地原路返回。剛敲響緊閉的廟門,里頭便傳來一聲驚呼。
「來……來了!」
何焉聽見里邊的人跌跌撞撞跑來,磨蹭老半天只謹慎開了條門縫,像在防什么似的。他通過縫隙看到薛羨恩,對方像是見了牛鬼蛇神般,面色變得慘白。
「薛大哥?」何焉關心道:「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嗎?」
薛羨恩連忙搖頭,猶豫半晌后還是慢慢拉開大門,一雙眼珠子不斷望向何焉身后,發(fā)現(xiàn)呂衫竟沒跟著回來時,心都涼了半截。
何焉進門不見呂衫身影,不禁疑惑:「呂大哥呢?」
薛羨恩納悶,聲音微微顫抖,「你……你方才,沒遇到他?」
「沒有,他也出去了?」何焉探頭往外看了看,此刻荒郊已是一片陰森,要想尋人怕是有點困難。
他喃喃自語道:「呂大哥不會有事吧?」
見何焉擔憂的模樣不似作偽,薛羨恩可真被搞糊涂了,再次從頭到腳打量了少年一番,也看不出絲毫異狀,于是鼓起勇氣試探:「……那個,何公子,你不餓嗎?」
何焉答道:「我不要緊的,不必顧慮我?!?/p>
約莫是朱砂和石青犯懶,浮塵宮上下也無人懂得如何準備膳食,何焉從小便在紙僕的引導下修習辟穀之術,除了浮塵宮的靈果仙露,何焉不曾接觸尋常穀物米食。然而對凡人而言,一日三餐乃生命源泉,長時間未進食不免引人疑竇。
思及至此,何焉只得向薛羨恩編了個故事:「我自幼體弱,家人在我剛出生不久后便送我上山,跟隨仙家修行以求強身健體,因此對辟穀之術略懂一二。」
薛羨恩聞言恍然大悟,這下呂衫提及的那些問題都有了答案,原來不是富家公子或妖精,而是仙門弟子!一時間眼前的少年在他心中地位猛然拔高,眼里盈滿憧憬之情。
「薛某三生有幸,竟能親睹仙門之人……」他想起早些時候在山里誤打誤撞擾了何焉洗浴,頓覺羞慚不已,「先前真是太冒犯了,還望仙人恕罪!」
何焉備感惶恐,連忙解釋:「不是仙人!不是仙人!只幼時學過些皮毛罷了,連低階弟子都算不上,薛大哥無需如此!」
「那也比我們這些人強上太多了?!?/p>
薛羨恩嘆口氣,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開始聊起自己的事:「實不相瞞,這次我和呂衫結伴前往烏粱鎮(zhèn),正是為求仙緣,想上長麓書院碰碰運氣?!?/p>
「長麓書院?」
「何公子不知道?」他有些訝異,滿腔熱忱地繼續(xù)說明:「長麓書院因坐落在長麓山腰得名,近年來可謂聲名遠播!雖然稱作書院,實際上是名修道之人所建,每隔兩年便會公開招收一次弟子,無論出身亦不論男女,但凡年歲未及二十者,經(jīng)測試通過,便能正式入院成為學子?!?/p>
薛羨恩心神嚮往,語氣也變得更加激動,「據(jù)說百年前曾有仙師途經(jīng)長麓山時,稱書院所在乃一福澤寶地,地靈祥瑞、風水養(yǎng)人,并贈送當時的山長一面映魂鏡,說是能為書院挑選出身具仙骨的弟子!」
何焉眉心微蹙,只覺此人越說越不著調,最后只能艱難附和一句:「聽起來頗有意思?!?/p>
「何公子既有仙緣,不如隨我們一道去試試,說不得真能登上天梯、踏進仙門,離了這喧囂凡塵與世間俗事!」邊說著,薛羨恩邊覺得自己的提議甚好!他暗想這何公子有修行根基,若真入仙途,未來必能照拂自己!
不料,何焉僅是淡淡地反問:「凡塵俗事不好嗎?」
薛羨恩猶未反應過來,見何焉垂著眸子一派興致缺缺,喃喃低語道:「世人皆云神仙好,可神仙真能過得比凡人自在嗎?」
面對從未想過的問題,薛羨恩登時啞然,竟不知如何應答。
驀地,門外傳來細微響聲,何焉敏銳抬起頭。他走近門邊,伸手推開虛掩的大門,只見一模糊人影拖曳著沉重步伐自闃暗中走來,兩人定睛觀察片刻,發(fā)現(xiàn)正是外出的呂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