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生悶氣的模樣讓尉遲脩感到特別新奇,雖然私心想再多逗逗他,但萬一真把人惹惱可就麻煩了。
他胡亂揉弄何焉的頭發(fā),轉(zhuǎn)移話題,「你喜歡看書?」
尉遲脩原以為會得到肯定的答覆,可是何焉并未馬上回應(yīng),只是偏頭想了想,然后迷惘地看著尉遲脩,「我不知道。」
「嗯?不知道?」
何焉仔細(xì)斟酌詞句問道:「怎樣才算是喜歡呢?」
「如果你能從中體會到快樂、愉悅,那就是喜歡了。」
尉遲脩說得輕巧,卻沒能為何焉解惑。何焉放下手中的《天洐秘事》,望著房里各式各樣的書籍,眼神中充滿了不確定。
「我對浮塵宮、以及浮塵宮之外的世界一無所知,可是蒲師兄從不回答我的問題,朱砂和石青則是對許多事都一知半解,」他低垂著眸,聲音毫無波瀾,「他們會把書遞給我,然后告訴我,所有問題都能在書頁間迎刃而解?!?/p>
窗外的夕陽馀暉映照在何焉臉上,冷冷的面龐染上柔和的落日彩霞,染上近似女子紅妝般的冶艷。
「但我找不到答案?!?/p>
聞言,尉遲脩陷入了沉默。
難怪。他想,難怪凈濁師兄會有那種反應(yīng)。
他忽然有些后悔,不應(yīng)當(dāng)和這個孩子聊這么多的。
在不了解彼此的狀況下,他可以昧著良心將二形子當(dāng)成工具,盡可能無視他的所有感受;可一番交流下來,他親眼見到少年的不同面貌、感知到對方如常人般起伏的情緒,甚至聽著方才那些話,內(nèi)心竟對著他口中的小爐鼎滲出一絲憐憫。
何焉無疑只是個孩子。尉遲脩摀著嘴,直勾勾地盯著那雙澄澈的雙眼。
……但這尚不足以成為他停手的理由。
更何況經(jīng)過明凈濁中毒一事,他應(yīng)已非懵懂無知的無瑕白璧。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我來告訴你吧?」
尉遲脩明明還是笑著,何焉卻感覺周遭氛圍悄然發(fā)生變化,眼前不再是原本那個態(tài)度輕浮的青年,眼尾微垂的眸子透出極強侵略性,以及勢在必得的馀裕。
他聽見尉遲脩說:「將你的身體借給我三個晚上,相對的,每個晚上我都會回答你一個問題。如果你足夠配合讓我滿意,那么連同其他衍生出的疑問,我也會盡我所能地答覆你,你覺得如何?」
何焉握緊了手中的紅顏。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明凈濁離開煉器房前對他說的話。
那時明凈濁神色陰鬱,閃爍其詞,最后僅是嚴(yán)正提醒他兩句──
「好好保護你自己?!?/p>
「允諾任何事之前都得三思?!?/p>
何焉心中產(chǎn)生一絲猶豫,可想到這并非單向請求,而是條件交換,他能夠趁此機會從尉遲脩口中得到他長久以來一直想知道的事……。
于是何焉點點頭,接受了尉遲脩的提議。
每個即將發(fā)生微妙變化的時刻,都是在這樣幽深寂靜的夜晚,明凈濁那次是這樣,尉遲脩這回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