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倉皇失措,腳步虛浮一退再退,趁著步城君獨自往前探查、全副心神都在注意四周的情況時,何焉狼狽不堪地逃離。
待步城君回過頭,身后早已不見人影。
何焉感到全身發(fā)燙、吐息紊亂而急促。
由于一心遠離步城君,他慌不擇路地跑,竟不知跌跌撞撞逃到了何處,只雙手抱著紅顏,夾緊了腿全身乏力,不斷反思自己怎么打進入瘴嵐谷以來便狀況頻頻、老是造成別人麻煩。
體內(nèi)的洶涌情熱掀起陣陣漣漪,蕩開血液中被靈藥壓制的雪脂樹毒,意識漸漸朦朧不清,勃發(fā)慾望同黏膩濕意攪成了一灘臟污泥濘,如影隨形附著于身,使他寸步難行。
何焉拄著紅顏傘癱坐在地,身上不知何時浮現(xiàn)一圈圈細密的銀色咒文,雖然隱約感覺到這些東西束縛住那企圖篡奪身軀的力量,但兩相牽制之下,心神漸趨疲弱,越發(fā)難以抵御喧囂慾火的煎熬。
恍恍惚惚間,何焉嗅到一股子濃郁的雪脂樹香撲鼻而來,不祥預感油然升起,微小的摩娑聲由遠而近逐漸放大,當何焉察覺時,手腕、腰部與雙腿,已被大量漆黑絲線牢牢纏縛!
「唔……!」
何焉不停掙扎,面前赫然驚現(xiàn)一張煞白的女子臉龐!那張臉鑲嵌在黑暗中,緊貼著何焉與其四目交會。
霎時間心跳停擺、整個人如墜冰窟!
女子面上毫無表情,如墨杏眸瞠圓了死盯著何焉半晌,隨后細瞇著彎起,紅艷艷的小嘴開闔著發(fā)出輕喘,明明是張絕美臉龐,卻處處散發(fā)出非人的怪誕。
即使精神瀕盡潰堤、身子抖得不成樣,何焉仍試圖觸碰拾音鈴;但女人的臉微微抬起,那一頭烏緞長發(fā)纏緊何焉、進而鑽入他衣襟底下,拽下練遠的白玉鈴鐺,當著何焉的面絞成了一塊塊碎石。
祂扯開脣角露出甜笑,好似在向何焉昭告唯一的生路已絕。
處在極端驚懼與慾望焚燒拉扯之間,何焉陷入無比混亂,耳邊回蕩著垂死殘喘,生死交會之際,他竟只遺憾沒能和步城君多聊上幾句……
「滾開?!?/p>
黑影瞬起、驚風急掠,纏綑何焉的濃密妖發(fā)唰地應聲斷裂,那白如死尸的美人臉瞬息間亦皮開肉綻,還沒弄清發(fā)生什么事,撕裂喉嚨般的凄厲慘叫已響徹洞窟里外!
「嘎啊啊啊啊──!」
那妖物瘋了似哀號,藏匿于黑暗里的原形徹底暴露──豐腴柔美的女體,下半身卻連接著巨大交纏的雪脂樹藤,祂雙手掩住臉上不斷涌出白色汁液的傷口,痛不欲生地掙扎。
何焉渾然未覺身旁的紛亂,意識迷濛間,一隻眼熟的長尾玄色大鳥映入眼簾。
牠停在何焉身側(cè),不一會兒便撲騰著漆黑羽翼,振翅飛向角落的一抹頎長身影。那人一抬手,黑鳥登時憑空化作濺開的墨痕,悄無聲息地融入無盡的闃暗里。
人影穿過尚未散去的墨暈,也不知是身患重疾、抑或精神不濟導致的疲怠,他微微斜著頭長發(fā)披散,拖曳著有氣無力的步伐走近何焉,一襲艷調(diào)子的繡花大氅招搖醒目得很,與周身散發(fā)的委靡氣質(zhì)顯而易見不搭調(diào),活像具吊著懸絲、死氣沉沉的華麗傀儡。
匍匐在地的女妖狠瞪來人,兇戾目光幾乎化作有形的刀刃,欲要活剮了眼前的青年;然而此人身上處處滲滿毒液般的危險氣息,教無端恐懼生生掩蓋過翻騰恨意,只得趁對方不察悄悄遁沒至陰影中,逃離男人的視野。
申屠硯從頭到尾倒是沒瞧過那怪物一眼,滿目只有那倒地的少年──素傘白衫麗人,形貌姝艷雌雄難辨,與蒲邑舟描述的完全相符。
他蹲下身扶起何焉,纔入懷便察覺異常。纖細身板下剛烈靈氣脈動,壓制住躁烈不定的魂魄,烈火灼燙的燠熱硬是將清麗面容燒出令人心蕩神馳的嬌態(tài)。
……淫邪入體,經(jīng)施咒定魂,本該萬無一失。
修長手指輕點何焉眉心,一陣涼意沁入額間,驅(qū)散了腦海中千回百轉(zhuǎn)的古怪幻象,再無喧囂著欲奪佔肉體的不速之客。
他敞開繡花大氅將何焉密實裹入懷中,撥開小孩兒額前被汗水浸透的瀏海,慢慢靠近耳畔,輕聲道:「腿,張開?!?/p>
何焉已被慾火折磨得失了魂,聽見男人低沉的耳語,只以為又是哪個師兄發(fā)話、得乖乖遵照,乖巧地從了這荒誕不經(jīng)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