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北的雨幕裹著霓虹燈,在國貿(mào)大廈的玻璃幕墻上蜿蜒成血色淚痕。小七攥著手機的指尖泛白,屏幕上老家醫(yī)院的消息刺痛雙眼——父親腦干出血,手術費還差十萬。她渾身濕透地沖進出租屋,撲面而來的卻是麻將牌嘩啦散落的聲響和刺鼻的煙味。
婆婆翹著二郎腿叼著煙,煙灰簌簌落在嬰兒搖籃邊:“生完孩子三個月就該出去掙錢,老的小的都指著我們?”小七望向沙發(fā)角落,阿強整個身l陷進褪色的布藝沙發(fā)里,脖頸前傾的弧度像只佝僂的蝦。他左手握著游戲手柄,拇指機械地按著按鍵,指節(jié)因長期用力泛著青白,油膩的劉海遮住眉眼,只露出緊抿的嘴角,那道向下的弧度仿佛用刻刀永遠凝固。屏幕藍光映著他麻木的側臉,連濺到手臂上的奶漬都渾然不覺。
“媽,我爸的手術”小七的聲音帶著哀求。
“沒錢!”麻將牌重重拍在茶幾上,震得奶瓶里的奶灑出半杯。阿強的睫毛都未顫動分毫,游戲角色發(fā)出勝利的歡呼,他機械地扯動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隨手抓起可樂罐灌了一大口。褐色液l順著下巴滴在印著卡通圖案的睡衣上,在布料暈開暗色的污漬。
“阿強”小七轉(zhuǎn)向丈夫,聲音發(fā)顫。男人喉結滾動了一下,卻始終沒將視線從屏幕上移開。當婆婆突然扯住小七頭發(fā),劣質(zhì)假發(fā)片被拽得歪斜時,阿強終于動了動——只是不耐煩地換了個坐姿,將整個身子轉(zhuǎn)向另一側,用后背對著混亂的戰(zhàn)場。游戲音效再次響起,伴隨著他模糊的嘟囔:“別吵了,這局要輸了”仿佛眼前上演的不是妻子被欺辱的戲碼,只是窗外惱人的蟬鳴。
瓷片在小七腳邊炸開的瞬間,婆婆突然暴跳起來,染成酒紅色的卷發(fā)隨著動作亂成一團:“反了天了!敢跟我頂嘴?”她抄起塑料凳狠狠砸來,小七本能地護住懷中啼哭的女兒,后腰卻重重撞上餐桌角。劇痛襲來時,她聽見女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和婆婆刺耳的尖叫:“阿強!給我教訓這個喪門星!”
阿強的游戲手柄“啪嗒”掉在沙發(fā)上,他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機器人般緩緩起身。小七望著那雙曾經(jīng)盛記愛意的眼睛,此刻卻像結了冰的深潭,泛著令人戰(zhàn)栗的冷光?!皠e鬧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從喉嚨里擠出的砂子,伸手去拉母親。
“今天不打服她,以后全家都要被她克死!”婆婆突然將阿強往前一推。小七只覺眼前黑影一閃,整個人被撞得跌坐在地,懷中的女兒狠狠摔在爬行墊上,哭聲瞬間變成了尖銳的抽氣聲。
“打她!打這個掃把星!”婆婆抓著阿強的手腕,將他的手掌狠狠甩向小七的臉,“當初就不該讓你娶這個賠錢貨!”阿強的手臂僵在半空,小七仰頭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看著他眼底翻涌的掙扎被藍光吞噬。最終,他機械地攥緊拳頭,朝她的肩膀砸下。
劇痛從左肩炸開的瞬間,小七忽然笑了。笑聲混著女兒的啼哭,驚得婆婆和阿強通時愣住。她爬起來抱起渾身發(fā)抖的孩子,血水順著嘴角滴在女兒柔軟的襁褓上。這一刻,窗外的雨突然變得清晰,而她終于看清了這個家的真相——在婆婆的操控下,曾經(jīng)說要保護她的丈夫,早已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而她,絕不會再困在這冰冷的牢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