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1)
和一個聰明人說話,最大的好處就是,話不必說得太明白,但對方永遠可以領(lǐng)會到你話中隱含的深意。
默然片刻,謝今朝道:“陛下想要收回齊王手中的兵權(quán),然后對戎狄用兵?”
“自先帝起,大周年年給戎狄送去金銀財寶布匹糧米若干,而且年年變本加厲,把他們的胃口越養(yǎng)越大。到后來連其他國家也有樣學樣,派使者過來占便宜,打秋風。使得大周的國力日漸衰弱?!?/p>
沈燃淡淡道:“可事實上,即使得到這些物資,戎狄人也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對大周邊境的侵犯。歸根結(jié)底還是一句話,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想要改變這種現(xiàn)狀,那開戰(zhàn)就勢在必行?!?/p>
有句話沈燃沒有說。
即使他不開戰(zhàn),等一年之后,戎狄也照樣會大舉來犯。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他先下手為強,化被動為主動。
御書房中一片寂靜。
與薛念和沈燃都不同的是,謝今朝披了一張溫柔和順的畫皮。他在沈燃面前時幾乎是看不到棱角的,也不會長久的與沈燃對視。
是為了掩飾他那雙含情目中薄霜般的冷酷和涼薄,也是作為一個臣子,對帝王的尊敬。
然而這回,兩人目光碰在一起,他很久都沒有移開。
謝今朝緩緩道:“這些年來,大周國力日漸衰弱,邊境守軍的戰(zhàn)斗力已經(jīng)遠遠不如從前,朝中這些兵將就更是養(yǎng)尊處優(yōu),根本難以忍受邊境風沙,此時開戰(zhàn),并非最好時機。”
沈燃反問:“那何時才能是最好的時機?謝今朝,你做戶部尚書也有些日子了,根據(jù)約定,可不止是位于西北的戎狄,還有西南的匈野,甚至是擅長水戰(zhàn)的東離十二郡?!?/p>
他的指骨逐一扣在地圖標注的那些地點上:“大周每年給這些鄰國送去的財帛物品有多少?你心里應該有數(shù)。這些消耗下,又需要多少年才能夠等到最好的時機?”
“就算朕肯等,戎狄肯等嗎?”
“匈野肯等嗎?”
“東離十二郡又肯等嗎?”
沈燃靜靜看著面前這個青年:“你以為,他們就只是在乎這點兒東西,而從來不曾覬覦大周的國土嗎?”
“陛下,五年,整整五年?!?/p>
謝今朝忽然笑了起來。他的笑意很溫柔,眼眸像是江南朦朧雨,目光卻多情又涼?。骸叭值乙埠茫僖耙埠?,東離十二郡也好,他們是從今天才來覬覦大周的國土嗎?”
沈燃沒有回答。
于是須臾后,謝今朝輕聲道:“臣以為未必吧。若在五年之前,陛下可以做今日之想,局勢未必會這樣被動。”
誰說這人沒有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