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這東西害人。
總叫人情不自禁吐真言。
付驚鴻懶懶靠在樹上:“還是個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性情中人。若要做君臣,恐怕難免會叫人覺得誠惶誠恐、如履薄冰了?!?/p>
沈燃目光落在他臉上,戲謔道:“朕可沒看出來?!?/p>
“臣豈非時時刻刻都在如履薄冰?!?/p>
付驚鴻道:“不敢不坦誠,讓您覺得疏遠,覺得臣不能真心臣服,也不敢太坦誠,從而讓您心存忌憚?!?/p>
此言一出,四下里氣氛陡然凝滯了一瞬。
沈燃側(cè)了側(cè)頭,琉璃般的眼睛好似覆上了冰冷厚重的茫茫大霧,叫人什么也看不清。
然后這樣的氣氛只持續(xù)了片刻。
須臾后,沈燃又驀地莞爾道:“所以這就是你一直都不曾來參加科舉的原因?”
“當然不是。”
付驚鴻搖頭道:“謝大人未曾與陛下提起過?是因為清河崔氏的掣肘,臣非正室夫人所出,臣的生母也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當然只能事事謙讓兄長?!?/p>
“謙讓已然如此。”
“那若是不謙讓,又該如何?”
樹上果然比下頭涼爽,沈燃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對其他人來說,的確算是個事兒,可對你付驚鴻來說,并不是。”
“陛下這話說的?!?/p>
“難道臣是項長三頭,肩生六臂了不成?”
付驚鴻道:“今日站在陛下面前的付熠,也并非生來便是如此,也并非是個不知寒暑,不知高床軟枕比挑燈夜讀舒服的傻子。但凡崔夫人能明白凡事留一線的道理,有些事情別做的那么趕盡殺絕,我又何必日日殫精竭慮,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去蓋嫡子的風頭。又何必日日夜夜苦苦練武,苦苦鉆研這些機關暗器,生怕有朝一日不小心,就不明不白的被土匪劫了去?!?/p>
要長袖善舞。
要八面玲瓏。
要因人而異,因地制宜的去討好每個人,還不可以讓對方覺得他是在刻意奉承。
世人要么嫉妒他,要么羨慕他。
可又有幾人真知他苦楚?
知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夜夜難眠?
他如今所學所會這些,可從來沒有一樣是從娘胎之中帶來的。
“如此看來,你對自己的這位嫡母也是怨念頗深啊?!鄙蛉佳鲱^喝下一大口酒,笑道:“那不如朕下道旨意,為你的親生母親封誥命,賜她為付家主的平妻,讓她與你那個嫡母平起平坐,這樣你自然也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了,你覺得如何?”
付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