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揚了揚手中的平板。
蘇云容能感覺到父親投來的、帶著強烈暗示的目光。她垂下眼簾,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理智告訴她,現(xiàn)在開口提蘇氏建材公司的事情,只會自取其辱,讓父親更難堪。凌墨寒最厭惡這種裙帶關(guān)系和變相的利益輸送。
“好,稍等我看一下?!碧K云容聲音平靜地應(yīng)道,沒有看父親,也沒有看凌墨寒,只是盯著桌面。
凌墨寒似乎并不打算多待,他走進來,將平板放在蘇云容的辦公桌上,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兩下:“看第三部分的材料成本優(yōu)化項?!?/p>
他的動作自然,仿佛蘇正宏并不存在。
蘇正宏站在一旁,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看著凌墨寒對女兒那副理所當然、近乎命令的態(tài)度,再看看女兒低眉順眼的樣子,心中又是酸澀又是無奈。他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一個字也沒敢吐出來。
“凌總……”蘇正宏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云容她……年紀輕,工作上要是有讓得不到的地方,還請您多包涵……多指點……”
凌墨寒的目光終于正式落在蘇正宏身上,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蘇董言重了。蘇設(shè)計師的專業(yè)能力,集團很認可?!?/p>
他這話聽起來像是肯定,卻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更像是一種公式化的回應(yīng)。他甚至沒有稱呼蘇云容為“云容”或“我太太”,而是用了“蘇設(shè)計師”這個職位稱呼,清晰地劃清了公私界限,也暗示著他對蘇家此刻意圖的洞悉。
蘇正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訕訕地點頭:“是,是……云容她從小就優(yōu)秀……”
凌墨寒不再理會他,看向蘇云容:“你看完郵件先回去,我還有會。”
說完,他甚至沒有再看蘇正宏一眼,轉(zhuǎn)身便離開了辦公室,留下一個冰冷而挺拔的背影。
辦公室的門輕輕關(guān)上。壓抑的沉默彌漫開來。
蘇正宏看著那扇關(guān)上的門,又看看坐在辦公桌后、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兒,臉上的血色褪盡,只剩下濃濃的難堪和失落。他明白了凌墨寒的態(tài)度。那個“公平競標的機會”,恐怕是奢望了。
“云容……”蘇正宏的聲音干澀沙啞,充記了無力和愧疚,“爸……爸給你添麻煩了……我……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已?!?/p>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看女兒的眼睛。
“爸……”蘇云容想叫住他,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蘇正宏已經(jīng)快步走了出去,背影佝僂而倉惶。
辦公室里只剩下蘇云容一個人。她看著父親倉促離開的方向,又低頭看向凌墨寒放在桌上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那份關(guān)于“材料成本優(yōu)化”的文件標題格外刺眼。
一股巨大的疲憊和無力感瞬間將她淹沒。一邊是搖搖欲墜、需要她犧牲婚姻去拯救、如今又試圖利用她最后一點價值的家族;一邊是冷酷無情、視婚姻為純粹交易、將她視為可利用資產(chǎn)的丈夫。
她夾在中間,像一塊被兩頭拉扯的布,隨時可能撕裂。父親那卑微又充記希冀的眼神,和凌墨寒那冰冷疏離、洞悉一切的目光,在她腦海中交替閃現(xiàn)。她拿起桌上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猛地灌了一大口,苦澀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口腔,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楚和冰冷的絕望。
這場聯(lián)姻,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蘇云容看著平板電腦屏幕反射出的自已模糊的倒影,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迷茫和……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