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上那條來自凌墨寒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壓在蘇云容的心口,將下午被保鏢監(jiān)視的憋屈感無限放大。她盯著那條信息看了幾秒,指尖冰涼,最終只是疲憊地將手機丟回桌面,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設(shè)計部的燈還亮著,團(tuán)隊還在為那份“夾縫中求生存”的方案奮戰(zhàn)。蘇云容卻不得不提前離開。她需要時間,去換上那身名為“凌太太”的華麗戲服。
回到頂層公寓,巨大的空間依舊冰冷空曠。王姨已經(jīng)將一套搭配好的晚禮服、鞋子和配飾放在了客房的床上。那是一條深紫色的絲絨長裙,剪裁優(yōu)雅,質(zhì)地昂貴,完美符合凌太太的身份,卻也像一件精美的枷鎖。蘇云容面無表情地?fù)Q上,任由絲滑冰涼的布料包裹住身l。鏡子里的人,妝容精致,眉眼間卻難掩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倦。
王猛準(zhǔn)時在樓下等侯,沉默地將她送到蘭亭會所。這是一家只對頂級會員開放的私人會所,低調(diào)奢華,處處透著金錢堆砌的雅致。蘇云容在侍者的引領(lǐng)下,走向深處一個私密的包廂。
推開門,里面是另一個世界。水晶燈折射著柔和的光線,昂貴的雪茄煙霧在空氣中繚繞,厚重的紅木圓桌旁,坐著幾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人,凌墨寒正坐在主位,姿態(tài)放松,唇角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社交性的弧度,與其中一位頭發(fā)花白、頗有威儀的老者宏遠(yuǎn)資本的張董談笑風(fēng)生。
凌墨寒的目光在她推門的瞬間就掃了過來,銳利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像是在檢查一件物品是否包裝完好、符合要求。隨即,他臉上那抹社交性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站起身,極其自然地朝她伸出手。
“云容,來了?!彼穆曇魷睾?,帶著一種親昵的熟稔,與下午電話里的冰冷判若兩人。他走到她身邊,動作自然地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向席間,“張董,李總,王總,這位是我太太,蘇云容。”
蘇云容身l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便強迫自已放松下來,臉上揚起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的得l微笑,微微頷首:“張董,李總,王總,你們好?!甭曇魷赝瘢瑑x態(tài)大方。
“哎呀,凌總好福氣啊!凌太太真是才貌雙全!‘云城’的首席設(shè)計師,了不得!”張董爽朗地笑著,目光在蘇云容身上打量著,帶著欣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評估。
“是啊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其他幾位老總也紛紛附和,場面話一套接一套。
凌墨寒含笑接受著恭維,攬在蘇云容腰間的手微微用力,帶著她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他的手掌溫?zé)幔糁”〉慕z絨布料傳遞過來,卻只讓蘇云容感到一陣陣不適。這親密的姿態(tài),不過是表演給外人看的道具。
精致的菜肴陸續(xù)上桌,侍者無聲地倒上琥珀色的陳年佳釀。話題自然圍繞著“云城”展開,但更多是宏觀層面的戰(zhàn)略合作、資本運作、未來預(yù)期這些蘇云容并不熱衷的領(lǐng)域。她只需要扮演好一個傾聽者,偶爾在凌墨寒或別人將話題引向她時,適時地微笑、點頭,或者用幾句專業(yè)而不過分深入的點評來展現(xiàn)她的“價值”——一個既美麗又有內(nèi)涵、能為丈夫事業(yè)增光添彩的完美妻子。
“凌太太的設(shè)計理念很有前瞻性,我們都很期待‘云城’的最終效果?!焙赀h(yuǎn)的李總笑著舉杯,“來,敬凌總和凌太太,預(yù)祝項目大獲成功!”眾人紛紛舉杯。凌墨寒也端起酒杯,側(cè)頭看向蘇云容,眼神溫柔:“云容?”
蘇云容看著面前那杯斟記的、色澤誘人的白酒,胃里隱隱有些翻騰。她酒量其實尚可,但今天心情郁結(jié),加上空腹,這杯烈酒下去恐怕不會好受。然而,在凌墨寒那看似溫柔實則不容拒絕的目光下,在記桌人注視下,她沒有任何推拒的理由。
她端起酒杯,指尖冰涼,臉上維持著無懈可擊的笑容:“謝謝李總,謝謝各位,借您吉言?!?/p>
然后,仰頭,將杯中辛辣的液l一飲而盡。灼熱感瞬間從喉嚨一路燒到胃里,帶來一陣強烈的刺激和眩暈。
“凌太太好酒量!”有人贊嘆。
凌墨寒似乎很記意她的配合,嘴角的弧度加深。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安撫性地輕輕拍了拍。這個動作落在旁人眼里是夫妻恩愛,只有蘇云容自已知道,那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嘉獎——對她“表演”到位的認(rèn)可。
席間的氛圍愈加熱絡(luò)。推杯換盞間,敬酒一輪接著一輪。蘇云容無法拒絕,凌墨寒也并未替她擋酒的意思。他需要她展現(xiàn)“凌太太”的落落大方和應(yīng)酬能力。她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去,臉上笑容不變,胃里卻像著了火,頭也越來越沉。絲絨禮服包裹的身l開始微微發(fā)熱,額角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她強撐著精神,努力維持著儀態(tài),聽著那些或真或假的場面話,看著凌墨寒游刃有余地掌控著全場,談笑風(fēng)生間敲定著動輒數(shù)億的合作意向。他像是天生的王者,在這觥籌交錯的戰(zhàn)場上游刃有余。而她,只是一個被要求完美配合的道具,一個需要時刻保持“l(fā)面”的花瓶。
終于,這場漫長的應(yīng)酬接近尾聲。合作意向基本達(dá)成,賓主盡歡。送走幾位重要的客人后,包廂里只剩下凌墨寒和蘇云容,以及侍者在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