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雨歇,海面薄霧里透進點月光,維多利亞港的海風裹著咸澀水汽,漫過淺水灣的郭家別墅。
廳堂里的氣氛卻熱得不同尋常。
郭志明帶回來的消息,像塊巨石投進深潭,在家族里攪起的波瀾久久不散。
郭老爺子坐在紅木太師椅上,布滿老年斑的手指,慢慢摩挲著紫砂壺蓋。
他眉頭緊著,想維持往日那副不怒自威的樣子,可微微揚起的嘴角、眼角悄悄松快的紋路,還是藏不住心里的狂喜,還有那股總算能松口氣的寬慰。
霍英棟親口說的——“欣賞柳茹夢這姑娘”“樂意和郭家走得更近”——這話重得很。在港島頂級世家的較量里,差不多就是明著認下這門能讓家族風光的婚事了。
這可是郭家從上海搬來港島,辛辛苦苦打拼這些年,能在這兒站穩(wěn)腳跟、往更高處走的好機會,簡直是老天爺賞的!
廳里的小輩們聽到消息都來了,一點兒困意沒有,臉上又驚又喜,藏不住的興奮。
“太好了爺爺!真是老天爺幫咱們郭家!”長孫郭富友臉都紅了,搓著手直樂。
“是霍家??!真的是霍家!以后去港島商界的酒會,誰還敢看不起咱們?訂單、地皮、碼頭生意……攀上霍家這棵大樹,路就全通了!”
他眼前已經(jīng)冒出些影子——在高爾夫球場、頂級俱樂部里,人家因為“霍家姻親”這身份,圍著他恭維的樣子。話里話外,全是對將來的貪心念想。
柳茹夢的表姐郭富珠也蹦蹦跳跳的,聲音里全是激動:“哇!夢夢表妹太厲害了!以后咱們?nèi)\水灣游艇會、賽馬場貴賓包廂,碰上霍家的少爺小姐,就能平起平坐了吧?”
她腦子里正算著——上次看中的中環(huán)那家法國珠寶店新款,以后是不是就能輕松拿下?這身份能帶來多少方便和好處,她越想越美。
旁邊幾個年紀小些的堂兄弟姐妹湊在一塊兒,七嘴八舌地說,怎么借著霍家的名頭打通生意上的路子,怎么在社交場合“不小心”讓人知道這層關(guān)系,好沾點光。
話里全是想“一步登天”、身份往上跳的盼頭。
整個客廳都飄著興奮勁兒,好像霍家那扇代表頂級富貴的大門,已經(jīng)“哐當”一聲為郭家打開了,腳底下就是鋪著金子的大道,直往前伸。
郭老爺子看著一張張年輕的臉,上面寫滿激動和俗氣的欲望。心里那點狂喜底下,悄悄蒙上了層陰翳。
這些小輩,只看到攀上霍家能帶來多大的富貴、多高的地位,卻沒瞧見里面藏著顆炸彈——外孫女柳茹夢在大陸那段短婚,還有那個在他們眼里跟螻蟻似的前夫,農(nóng)民林火旺。這炸彈要是炸了,美夢就全碎了。
這事要是在結(jié)婚前讓霍英棟知道了,以霍家的體面、嚴格的家風,絕對不能容忍未來的兒媳是個結(jié)過婚的,前夫還是大陸的普通農(nóng)民!
到時候,現(xiàn)在所有的指望和打算,連郭家在霍英棟心里剛有那么點的“分量”,都會一下子成了粉末。郭家只會成港島上流社會的笑料!
“咳。”
郭老爺子重重咳了一聲,像兜頭澆了盆冰水,廳里的熱鬧立馬停了。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都落到他身上。
“高興?你們在高興什么?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點?”
郭老爺子聲音又低又慢,帶著股讓人不敢不聽的威嚴。
他那雙見過太多事的眼睛,像鷹隼一樣尖,從郭敬亭、郭敬珠,再到其他年輕人臉上,一個一個看過去。
“沒錯!你們該高興,說明還有點上進心?;艏夷芸瓷显蹅?,確實是郭家這些年難遇的機會?!?/p>
話鋒突然一轉(zhuǎn),透著股冷意:“但高興歸高興,別昏了頭!更別得意得忘了形,嘴上沒把門的!”
“今天在這兒聽到的每一個字?!彼匾獍崖曇艏又兀绕涫恰懊恳粋€字”,頓了頓說:“都給我爛在肚子里!一個字也不能傳到外面去!”
特別是——他的目光在平時最愛說話的郭敬安和郭敬珠臉上多停了幾秒——“特別是你們?nèi)銐舯斫阍诖箨憽Y(jié)過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