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喊殺聲已歇,宮道上很安靜,卻不是曾經那般井然有序的安靜,反而略顯空曠。往來的宮女太監(jiān)明顯少了許多,一些花瓣枝葉不知從何處被吹來,堆積在墻腳,也不見人來打掃。
郗月明攙扶著曾經守護她們母女半生的侍衛(wèi),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我已經和表哥表姐相認了?!?/p>
她全然不顧被身側的人圍觀打量,不顧自己即將要被軟禁,旁若無人地與他說著外面的見聞:“就是舅舅的一雙兒女,臧行和臧玉,您還記得吧?”
葉知云遲鈍地點點頭,多年監(jiān)禁令曾經身手矯健的侍衛(wèi)變得消瘦而憔悴,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費力不已。
郗月明看得鼻尖一酸,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情緒,繼續(xù)道:“他們很厲害,在外漂泊這些年一直在積蓄力量,前不久成功殺回了秭圖,殺了臧清?!?/p>
聽到這話,葉知云呆滯的眼眸才重新煥發(fā)些許光彩。
“表哥已經奪回了王位,眼下正在肅清朝堂,一些難啃的硬骨頭大概還需要您幫忙修理?!?/p>
郗月明細數他們的故事:“表姐眼下就在宮外,很近呢。她上了戰(zhàn)場,以一敵百,是我敬仰的女杰?!?/p>
葉知云不怎么回應,她卻仍然一刻不停地說著,盡可能告訴他更多故國的訊息。直至走在前面的張嬤嬤停下腳步:“公主,到了。”
郗月明抬頭一看,周遭環(huán)境十分熟悉,頭頂的匾額上寫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重華宮。
“您且在這兒安心等著,那汗王若真的疼愛您,三日后,您就能出來了?!?/p>
張嬤嬤一揮手,招呼了兩個侍從上前:“但是這個老太監(jiān)不能在這兒,老奴就先帶下去了?!?/p>
郗月明身形未動,一步都不曾退卻。
趙德妃所求不過是訾陬退兵,用來威脅訾沭的是自己,而用來威脅自己的則是葉叔。眼下分開關押,莫不是還要再留一張底牌?
自己來一趟,可不僅僅只是為了見一面。
她冷冷地看著面前的一干人等,尚未開口,身側的葉知云倒是先一步道:“重華宮很好?!?/p>
他大概很久沒有說話了,此刻聲音嘶啞,只說了這一句便忍不住咳嗽起來。
郗月明卻是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重華宮很好,不會委屈公主。
他的記憶只停留在那方偏僻小院,朱漆脫落,野草叢生。與之相比,重華宮確實很好。
依他的性子,若能多說,大概還會勸自己忍耐,勿逞一時之氣,勿做無謂之爭等等,可他已經孱弱到說一句話都需要停頓喘息的地步了。
郗月明笑得有些難看,可到底不忍再讓他擔憂:“其實在您不知道的這些年,我還去了訾陬,見過了雪山和草原,我覺得那里比重華宮好。”
“等此間事了,您可以回秭圖休養(yǎng),也可以到訾陬來,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p>
張嬤嬤的神態(tài)鄙夷不屑,似乎在嘲諷她說得如此勝券在握,太過不自量力。
她一揮手,侍從到底還是上前押人來了。郗月明這次沒再阻攔,只淡淡地道:“你最好保證他平安無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