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規(guī)整肅穆的奏章下方,忽然顯現(xiàn)出一抹亮色。
薄粉色的卷軸與奏章格外不同,像是畫卷。陳玉容手上一頓,下意識就覺得是那些人隨奏章呈上的美人圖。
她抽出畫卷,緩緩打開,畫中人隨之逐漸顯現(xiàn)出全貌。
云鬟霧鬢,般般入畫。
是郗月明。
看清畫中人時,陳玉容松了一口氣,但目光落在畫卷泛黃的邊角時,這口氣就又提了起來。
一個沒有母族支持的光桿公主,卻能得到賢妃青睞,住最華麗的宮殿用最珍貴的首飾,連郗言御也對她愛護有加。年幼無知時,陳玉容確實因為這些與郗月明有過齟齬。
但隨著她的遠嫁,千嬌萬寵的公主有了更合適的代稱:棋子。
陳玉容本不欲把一枚棋子放在眼里,奈何郗言御對訾陬那邊愈發(fā)關注,從前只是偶然流露出幾分虧欠之意,如今連寢宮里都藏著她的畫像了。邊角泛黃,他這是翻看了多少次?
這副畫像一出現(xiàn),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陳玉容看著手邊為訾陬汗王賀壽的名冊禮單,郗言御為了他的皇妹,可是把稀世珍寶蘭生露都奉上、連培養(yǎng)了多年的暗衛(wèi)都派出了啊!
她心中沉寂許久的嫉恨,再度生根發(fā)芽,悄然破土。
當初和親時,郗言御就曾策馬親送,送親隊伍里的陳氏子弟也回稟了訾陬邊境那場意欲劫回公主的動亂。如今,郗言御又費了大功夫去賀壽,目的似乎已經很分明了。
郗月明遠嫁,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除非,有人想著念著,想方設法要把她接回來。
陳玉容難得冷靜,目光緩緩聚焦于畫中人。
她不想讓這個人回來。
陳寄閑站在昌渡王城腳下,遙遙一看,只覺得這建筑高大巍峨,可比云郗的皇宮氣派多了。
一朝改朝換代,他那不知表了多少層關系的表妹當了皇后,他也跟著沾了光,從一個守城門的無名小卒,變成了守城門的皇親國戚。
顯然,這皇親國戚也不是好當的。就比如眼下,自己本來應該在城門口等著一刻鐘后的下值,而不是一路快馬加鞭追上云郗使者團,千里迢迢跑到訾陬來。
這一切只源于皇后的一條急令:讓一個人永遠也回不來。
陳寄閑打量著周圍,訾陬三十六部的首領幾乎都到了,秭圖、夜郎等國也派了使者過來。他匆匆瞥過,轉而盯著站在最前方的云郗使者。
看這人的斂氣吐息,像是個高手。
若急令所說為真,這個使者首領大概就是皇上派來的暗衛(wèi)了,他會伺機將三公主劫回去,而自己的任務,就是阻止他,阻止三公主回到云郗。
陳寄閑心中估摸著二人的戰(zhàn)力,自己應當能拿下這個高手。何況是在人家的領地拐走人家的王后,這事本就困難重重,自己先觀望著,伺機而動就是了。
“歡迎各位遠道而來,慶賀我訾陬汗王的生辰?!?/p>
訾晉出現(xiàn)在不遠處,寒暄問候這種事已經做得純熟。一一致辭迎謝后,便邀請眾人去驛館下榻。
陳寄閑隨著人群移動,為了避嫌,還特意走在使者首領十步開外的地方,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