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有這段往事,那我是從哪兒來的?”鐘聲越半點都不在乎老爹的臉面和身后名,還有心思反問,“我都當皇帝了,有啥好不承認的?”
官員啞口無言,底下的人也不敢再貿(mào)然說些什么了。
訾沭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冷哼。鐘聲越對郗煦本就沒什么好感,況且他此前一直漂泊在外,再大的罪過都怪不到他頭上,反倒能借此博一個坦蕩清名,他說這番話真是半點都不為難。
“今日,朕以云郗新君的名義承認這段罪行?!?/p>
鐘聲越聲音中滿是威儀:“有過能改,善莫大焉。云郗欠下的債由朕來償還,子民后世也要引以為戒?!?/p>
“訾陬當年的損失,云郗一力賠付。從今往后,兩國邊境開放通商,云郗三十年內(nèi)不取賦稅。此外,還要在兩國邊境立碑篆刻當年真相,以正視聽?!?/p>
鐘聲越還在細說他的規(guī)劃,訾沭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這些他倒真沒跟自己說過。
訾陬苦心籌謀多年,要的就是一個正名。本以為只能通過打才能得到的結(jié)果,卻因鐘聲越身份曝光,不費一兵一卒就能達到,還能得到一個親近的鄰國君主,這本就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訾沭合計著不虧,只要在登基這等重要的場合,將兩國往事昭告天下即可,卻沒想到鐘聲越后續(xù)這一連串兒的補償。瞧瞧,底下的老臣都快被氣暈過去了。
鐘聲越聳了聳肩,無聲道:不要太感動,表弟。以后立場不同了,你只能從我這兒宰這一筆。
訾沭也微笑:我千里迢迢打到這兒可不是為了送你上去。別墨跡,繼續(xù)說!
兄弟倆頗有種笑里藏刀的感覺,明明是堅不可摧的關(guān)系,看起來好像又有點不對付;各自暗中較著勁兒,但是似乎也在心中為對方留了位置。
鐘聲越清了清嗓子,依言繼續(xù)說了:“除此之外,鴻禧皇帝有姮妃杜氏,前些日子身世大白,是被強擄而來的秭圖的嫡公主。目前遺體已經(jīng)遷出妃陵,由臧玉公主親自護送帶回秭圖?!?/p>
“關(guān)于對秭圖以及三公主的補償如下,諸位且聽我細說……”
眾臣:“……”
眾臣如坐針氈,臉被打得有些疼。
說什么登基大典,這簡直是新君對親爹的鞭尸??!之前辛辛苦苦掩藏起來的丑事都被抖了個干凈,鴻禧皇帝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得氣活過來。
真是不顧及一點兒父子情份??!
不遠處的城樓上,郗月明遙遙看著這邊,聽著他們對前人的評判。
鐘聲越提前對她說了要在大典上公布這件事,也曾盛情相邀讓她來看,郗月明卻拒絕了,只因為,她不想再以云郗公主的身份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她在宮苑之內(nèi)的記憶,從來都只有孤獨和算計。如今前塵已盡,她所有的心愿也都了了,對這座皇宮、這片故土,再也沒有眷戀了。
她可以是秭圖臧月公主的女兒,是訾陬的可敦,是訾沭的妻子,只是,再也不要是云郗宮中的三公主。
郗月明這幾日恢復(fù)得很快,已經(jīng)能走動了,故而拒絕鐘聲越相邀后,又孤身一人到城樓上來見證這個場面。如今兄長登基,訾陬雪恥,母親的身份也終于得以重見天日,這是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她長嘆一聲,只覺得這口氣都順暢無比。
日光推移,郗月明抬起手微微遮擋陽光,躲避烈日之際,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大典上的人。
心愿已了,她要離開了。
本是恭維新君表忠心的場合,奈何一直是新君在說話。眾人一連聽了好幾個時辰,終于回過味來,新君好像是在數(shù)落先帝的不是?
他們聽得汗流浹背,到最后還是訾沭黑著臉叫停,鐘聲越才意猶未盡地停下。
罷了,反正以后上朝有的是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