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恐懼在熬煎,不安又搓煉?!薄?/p>
輕功躍起落下的幾個瞬間里,阿吀想著怎么才能在顧涯那么猛的劍術(shù)下,留住陸裴性命。她小心翼翼地抬頭,待注意到他下巴處起了一顆燎泡,心里又有些不落忍。
其實(shí)在這八個月里,如果她想早些離開,亦或早些見到顧涯,她不是做不到,可她就是不想做。
阿吀忘不掉錦城之時,他為了報仇放棄她的那樁事兒。心里有個疙瘩,差不多的處境,她無論如何也不愿再主動去為了重逢做什么。
她唯一愿意做的,只有等待。
實(shí)則等待她都沒有多少耐心,顧涯來此的時間,超出她預(yù)期太久太久。若不是他形容皆是狼狽,精氣神兒又差了許多,她態(tài)度還能更差。
阿吀這時候才有些將錦城的氣,撒出來一半的感覺。她是吹毛求疵,在這種事情上她就是較真,顧涯不受當(dāng)年和她差不多的罪,她心里就是放不下這樁事兒來。
可惜她忽略了“關(guān)心則亂”四字,不明白當(dāng)愛人生死橫亙在頭頂之上,時時刻刻的危機(jī)感有多教人發(fā)狂;她不明白,智謀不顯時的捉襟見肘有多讓人難堪;她也不明白自責(zé)、羞愧、懊悔、憤怒等等情緒在二百多天的日日夜夜里是有多么折磨人。
恐懼在熬煎,不安又搓煉。
顧涯不說強(qiáng)弩之末,也是游走在崩潰邊界。他甚至都沒有實(shí)感,覺得懷中這溫?zé)嶂皇撬囊粓鰤簟?/p>
阿吀心里一邊可憐他,一邊又氣他,待落地之后推開人,一抬頭見著孟青榕睜大眼睛的喜色,酸了句:“你倒精神挺好?!?/p>
孟青榕想開口解釋,他身后眾多江湖人先他一陣嘈雜。
說的那些話無非就是,這人竟是明媚姑娘?廣傳江湖各處、顧涯的姘頭畫像,竟然是明媚本尊!
阿吀不耐煩地掃了一遍眾人,又不耐煩地瞧了瞧眼前境況,發(fā)現(xiàn)只不過是找到了地道入口而已。她心知肚明,按著事發(fā)的前后時辰,陸裴定然還在地道里轉(zhuǎn)悠,可說出口的話卻成了:“我人也沒事,還在這附近圍著干什么,早點(diǎn)出發(fā)去幽嵯嶺救人??!”
“不行?!鳖櫻碾p手環(huán)xiong,眉頭緊皺:“此古莊四面環(huán)山,我一路尾隨他來此,便是在山外丟了他的行蹤。他手下都沒來得及走,他也一定還在地道里?!?/p>
他說罷要一掌將地道口震得再大些,阿吀忙上前跨住他胳膊:“我就昨兒見了他一面,估摸早溜走了?!?/p>
顧涯腦海劃過食廳一幕,他清楚記得,長桌處,放著的茶盞是兩個。
阿吀晃他手臂,語氣裝嗲的能甜死人,她大眼睛還眨巴眨巴:“反正他也沒把我怎么著,我們在山莊休憩一晚,明日啟程好不好?我們要早點(diǎn)救人早點(diǎn)報仇回大寧???”
她被顧涯瞧得心里打鼓,別開視線去瞧四周:“這古莊呢?是在哪國地界?”
“兩國交界地,綿延五百里的荒山。”
阿吀捂著嘴,作怪地哎呀了一聲,往顧涯懷里縮:“我害怕,你快帶我走吧。”
良久,久到阿吀都發(fā)慌,顧涯才嗯了一聲。
如若不是他抱她回山莊時,手背小臂處過于明顯的青筋,以及沐浴之后坐在床邊滿臉冷寒模樣,阿吀都發(fā)現(xiàn)不了他在生氣。
她是做了虧心事兒,心里忐忑,面上兒就沒那么理直氣壯。她自己都沒發(fā)覺她都有些討好意味地去握住了顧涯的手,臉上那笑就更諂媚。
顧涯掃過她手背,這是記憶里第一次,她會這么牽著他。是陸裴的習(xí)慣?她最終還是被陸裴美色迷惑了心神?也是,她同陸裴無冤無仇,何須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