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一時僵持不下,倒都沒動。
阿吀癟著嘴,抹了一把眼淚之后,戚戚哀哀地重新爬到顧涯背上。她覺得自己和顧涯真是命苦,被前塵往事牽扯,到如今竟鬧了個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她能感受到顧涯后背依舊緊繃的無措,想來他也遠遠不如這會兒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從容灑脫。
阿吀腦袋耷拉在他頸窩處,哽咽道:“你怪不怪我瞞你?你真的還好嗎?要是不好也不要硬撐了,我真怕你會瘋?!?/p>
顧涯被這一句說得心如刀絞,他沒回答,而是反問道:“如若往后居無定所,你還愿意留在我身邊嗎?”
他問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如果不是靠這么近,根本就聽不見的地步。
“說得好像我認識你以來,一直居有定所一樣?!?/p>
顧涯眉眼低垂,喃喃回她:“是我對不住你。”
阿吀眼淚滴落,滲入顧涯頸側(cè),她擁緊他脖頸,說得怨氣十足:“憑什么我們就非得居無定所!我們又沒錯!你更沒錯!不但你沒錯!你爹你娘都沒錯!”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真的在這種場景里聽她說出口,讓無所皈依的靈魂瞬間就靠了岸,也讓那原本幾近迷失坍塌的信念因此又被重塑。
顧涯在這剎那里,才真正體會到阿吀真的給了他一個“家”。
她所言所行總是與常人不同,如果不是她早就知曉此事,還一直選擇幫他的話,顧涯想,那沒有她的八個月里,被敵人告知身世之時,他一定無法在走火入魔的折磨下扛下來。
找到她之后,他從沒提及這些,是怕她只是在可憐自己,真的事了之后她就會走;更怕外人知曉之后,她不堪紛擾,也會離開。
眼下瞧來,是他一直小看了她,也小看了她對的自己的情意。
顧涯不再恐懼,卻是滿心愧疚,對阿吀,對師父,對那些因他牽扯進來而身死的許多人。
這已無關(guān)對錯,因果由他起,無人知曉也就罷了,可真被宣揚出來,他也不會逃避。
顧涯托穩(wěn)阿吀,再正首面向眾人,他面色悲戚,帶有渾厚內(nèi)力的聲音響徹山內(nèi)外,讓人不由地就想起錦城時他在高臺中的模樣。
“顧某之母托名李素雪而歿,此乃其心志之證!顧某既承其志,自當(dāng)視身世如浮云,雖從此為大寧西丘所不容,亦無所懼?!?/p>
“江湖中人,以顧某出身為由,詬病師門。今顧某當(dāng)眾自斷逍遙派緣契,從此再無師門羈絆,以堵悠悠眾口!”
阿吀盯著面前那些人,后槽牙都咬緊了。逍遙派對于顧涯而言是什么,她最清楚不過。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要是身世被發(fā)現(xiàn),就會落個這種下場!
阿吀沒阻止他,喉嚨被難言情緒堵著,讓她氣息都有些不暢。視線里顧涯側(cè)臉,更是讓她心如針刺,她是真希望沈無念能立刻出現(xiàn)!狠狠打這幫人的臉!
顧涯又道:“若天不絕我等,能得脫此厄,顧某必窮畢生之力,遍尋失蹤之人,更會手刃仇敵,以雪此恨!
“縱是天涯海角,此志不渝!”
這番話音落,諾大的地牢之中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