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來行路的兩日,阿吀卻一反常態(tài),讓其他人都有些不習(xí)慣。她竟辰時初就起了身,起身第一件事兒先是找林雀要吃食,再又延路走個小半個時辰;中午吃得多,消食完之后睡上半個時辰的午覺。
午覺之后,她則撫上了碧梧。這把箏由陸裴在蘭城所贈,雖阿吀撫過一次,但到底撫琴跳舞等事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還是容易勾起她的傷心過往,便幾乎不碰。
如今她似忘卻了那份厭惡,更是不厭其煩地撫出一遍一遍動人心魄的音律。似將自己笨口拙舌無法訴說的心緒統(tǒng)統(tǒng)用此舉表達,只為了讓肚子里的孩子能聽到她的愛意與期待。
心聲在音律里不斷重復(fù)。
不論你是男是女,我會愛你。
不論你是美或丑,我會愛你。
不論你是聰明或愚笨,我會愛你。
不用害怕來到這里,因為家里面有媽媽,還有爸爸。
我們都會愛你。
阿吀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每念上一遍,像是她自己心里的某處縫隙與破碎也在慢慢愈合。
這撫出的音律太過溫柔,以致于行路的擔(dān)憂都被這份溫柔所化解消散,從而變得平靜安寧。
桑甜馭馬在顧涯一側(cè),忍不住感嘆:“我真沒想到姐姐有了身孕之后會是如此模樣,行為舉止竟變了個徹底,這么溫柔我都不好意思和姐姐大聲說話了?!?/p>
“阿吀本就是個溫柔善良的姑娘。”顧涯目不斜視,聽此音律,不比旁人只體會出溫柔,他還體會出了別的,從而蹙眉道了句:“阿吀的心病,比我想得還要嚴重得多得多,我也不曉得如何說,你能懂我擔(dān)憂嗎?醫(yī)書上可有什么說法?”
“你也太小看姐姐了!”桑甜倒不擔(dān)心:“姐姐的身子骨早就好了,五臟六腑雖仍有些郁結(jié)難通,但并無大礙,連她肚子里的孩兒都是,脈相平穩(wěn)。你不用太操心姐姐,顯得大驚小怪?!?/p>
顧涯聽了,可聽不進心里去,因為沒人比他更了解阿吀,也沒人比她更清楚阿吀總想要個孩子的因由為何。
當(dāng)夜,他回到馬車里,看到厭惡整理雜物的阿吀竟在馬車里規(guī)整物件兒時,一股無名火直燒他肺腑。
顧涯都顧不上克制,抬手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東西,上前把人抱起挪到一邊兒,自己替其整理了起來。
阿吀作怪地哼了一聲,往前一趴,一整張臉側(cè)靠在顧涯背上,雙手箍緊他腰身兒道:“你老搶我活干,我怎么當(dāng)好媽媽???”
“不是給人干活就是好?!?/p>
“那什么是好?”
顧涯悶聲不吭,理完了雜物,又把馬車內(nèi)的褥子鋪好,讓阿吀靠在軟枕上之后,才語有責(zé)備道:“你不需要給誰干活,就已經(jīng)足夠好。娃娃出生以后也不需要你伺候,有我在,有林雀在桑甜在,甚至人手不夠我們也可以再買丫鬟仆婦。你還原先野蠻調(diào)皮胡鬧搗蛋的不好嗎?為何非要因娃娃改?你是你,娃娃是娃娃,你不會因為孩子如何而不想當(dāng)其娘親,孩子也是同樣,不會因為你如何就不想當(dāng)你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