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一個油畫封面的硬皮合頁本子,發(fā)覺自己對它毫無記憶。
翻開,扉頁赫然寫著——“紀念我們的溪村寫生!十七歲萬歲!夏天萬歲!友誼萬歲!愛情萬歲!”
什么水平,夏天友誼愛情尚可萬歲,可十七歲就是十七歲,怎么萬歲?
她忍俊不禁,一頁,一頁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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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這本《溪村同學錄》的,是那一年初出茅廬的魏小泉老師。
當年他剛大學畢業(yè),也不過二十出頭,滿腔斗志,活力滿滿,再往后就被一群又一群鬧騰的學生整熄了火。
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他這輩子只做了一次。
剩下的暑假,他邊帶水彩課,邊抽空整理同學們胡亂填寫的問題答案,和那些把他相機內存都拍爆了的照片。
前半本是類似于同學錄的頁面,一人一頁,每人一張單人照,再加上姓名、生日、星座、座右銘、想說的話等版塊。后半本兒就是寫生途中拍的照片和優(yōu)秀作品,基本上沒拍糊的照片都放上了。
挺有意義的一件事兒,為什么說是吃力不討好呢?
——因為全部排版完畢時,已經(jīng)是那年的年底,愛情萬歲版塊是徹底失算,舒禮襄和裴沛分手分得不體面,鬧得路人皆知;友情萬歲也似乎不太有說服力,畫室里的老面孔來來走走,少了一大半;
十七歲或許不能說萬歲,但實在漫長,作為華中地區(qū)最大的城市之一,淮城的高考競爭非常激烈,留下來的學生們進入了緊張的集訓狀態(tài),日夜奔波在教室和畫室,掐著分秒你追我趕。
這本紀念冊印的數(shù)量遠超過領取量,堆在講臺旁邊的報廢椅子上,日漸積灰,杜寧揚在一次聯(lián)考后回到畫室,抽了一本出來看。撲騰出來一層厚厚的灰,惹得她大打噴嚏。
“什么嘛——把我拍這么丑,”她嘟嘟囔囔地翻了兩頁,就沒耐心再繼續(xù)看下去。
她的單人照上,劉海被汗shi,油成一縷一縷,人靠在祠堂的木頭柱子上,迷茫地看向前方。
很呆,很沒形象,據(jù)她回憶,當時她是被熱懵了。
祝姚在一旁添油加醋,“是沒拍好,但我勸你把你的拿回去,這樣你的黑歷史就在世界上少一本?!?/p>
“有道理,你也拿一本吧,這上面的你也怪難看,”她就把這本冊子帶回了家,隨手扔在一旁,沒再看過。
現(xiàn)在再看,好像也沒有很難看,那時候的臉鼓鼓的粉粉的,滿是膠原蛋白,眼里雖然迷茫,但更多是充盈和清澈。
這是她的十七歲啊,十七歲萬歲。
“最窮不過討飯,不死終會出頭……怎么會有這樣的座右銘啊,”杜寧揚小聲念,邊讀邊感到羞恥,“不過,還挺有道理,哈哈。”
于是掏出手機,咔嚓拍下來,發(fā)到三人組小群里。
“夢想是……考上淮美,好吧這個夢想還比較靠譜?!?/p>
“想說的話是……無話可說?!”
小時候的自己原來這么可愛??!杜寧揚笑笑,往后翻,去找祝姚的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