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的確累著了,半瞇著眼假寐,偷聽她們講話。
隱約之中他梳理起了這些新名字的關系——這是她在深城的朋友們,關系應該挺好,聊天內(nèi)容葷素不忌。
連嘉是紀念的老板,應該是個單親爸爸,兒子在上五年級,快進入叛逆期了,這讓他很頭疼;黛溪在隔壁的房間開美甲店,在杜寧揚離開深城后招了個很肯干的小妹,這讓她很省心。
黛溪不喜歡祝賀,對于杜寧揚干脆離婚的決定拍手稱贊;她應該對自己的印象挺好……不然不會總是提“你凱子”“新凱子”這些直白的粗話。
杜寧揚三番四次地囑咐,“你叫人名字,他有名字,告訴過你?!?/p>
黛溪把臉埋在手肘里死命笑。
“還好,正?,F(xiàn)象,你最近別抽煙喝酒就成,沒我想得那么嚴重,”杜寧揚拍拍黛溪的背部,松了口氣后,又恨鐵不成鋼,“當初勸你你不聽非要紋那臭男人的名字,現(xiàn)在好了吧?洗了痛了就算了,還洗不干凈還丑?!?/p>
“提那干嘛?”
“就提?!?/p>
“喂,好不容易來一趟,幫我補補顏色唄,大師?!?/p>
黛溪撒嬌,杜寧揚拿她沒轍。
她紋了滿背的鳳凰,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顏色褪黯了不少。杜寧揚往聞序的方向瞅了一眼,見他閉著眼一副安詳滿足的樣子,于是答應了下來,去貨架上拿顏料。
黛溪屬于半自助,也不閑著,熟稔地從抽屜里抓出一把各式各樣的工具出來消毒,“上色還是得要科班出身,現(xiàn)在連嘉說要給我補色我都瞧不上?!?/p>
杜寧揚忍著笑,“你敢當他面說這話?”
黛溪斬釘截鐵地說:“當然,怎么不敢?”
雖然他們剛認識那會兒,她和杜寧揚都是連嘉的徒弟,徒弟對師傅,那是萬萬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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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嘉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狂拽酷炫,杜寧揚和黛溪常常私下討論,認為他挺窩囊。
能在2010年受邀參加國際紋身展會的,能差到哪里去?
但他就是個榆木疙瘩,不懂營銷不懂社交,琢磨怎么紋,上什么色用什么筆倒是鬼大個勁兒,不如他的同行一個二個混得風生水起,他就守著自己的小店子,一畝三分地。
他入行很久,沒什么差評,認為自己的日子過得挺美挺好。直到老婆毫無征兆地把他和剛上小學的兒子一甩,跟了一個搞建材的老板跑了,他才發(fā)現(xiàn)沒錢的人面對有錢的人時,屁也放不出來一個。
臨走時,李芯還挺坦蕩,“跟著你最多餓不死,但我現(xiàn)在要去過好日子了,我會給兒子寄生活費,這點你放心?!?/p>
連嘉甚至還沒來得及還嘴,說一句“不需要你寄錢”,李芯尖頭帶鉆的高跟鞋就踩上了銀灰色的奧迪,絕塵而去。
連嘉開始了單親爸爸之路,發(fā)現(xiàn),養(yǎng)好一小孩兒挺難,沒錢把這小孩兒養(yǎng)好更難。
他決定轉(zhuǎn)型成為一個眼里只有錢,什么錢都賺的黑心紋身老板。
他在店門口掛了個牌子,說要找合伙人,合作方式非常簡單,就是共用一個鋪面,一人出一半的錢,各找各的客戶,賺多賺少都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