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師傅現(xiàn)在是不在我們家干活了,但就他,他什么角色,他什么水平——給聞序派紅包,這像什么話?聞品言,我跟你把話撂這兒,明年他要還敢來拜年,別怪我拿個掃把讓他滾?!?/p>
聞品言鼻尖兒里飄出來個“嗯”,眼皮子也沒抬,淡淡地說:“吃飯唄,這也值得你生氣?!?/p>
“還有!我還沒說完呢!他還敢叫聞序‘聞序’,以前他都恭恭敬敬地叫‘聞小少爺’——總之,年紀越大還越不懂禮貌了,沒譜的一家人!”
“又不是封建社會,還要叫少爺,你也不看看你兒子幾歲了,”聞品言輕笑了一聲,動筷子的頻率倒是沒變化。
這沒當一回事兒的態(tài)度愈發(fā)激怒了韓玲,她越說越起勁,“都好幾年沒來了,今年倒來了,肯定是沒安好心,黃鼠狼給雞拜年!”
“嗯”,聞品言繼續(xù)糊弄之,只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他向來養(yǎng)生惜命,吃飯慢條斯理。
按往常,聞序總是那個青出于藍勝于藍的角色,絕對比他老爹更加沉默,把一頓飯快快地吃完了,別吵起來就是勝利。但和杜寧揚相關的話題,卻讓他忍不住開了口,“您說說,人家沒安什么好心?”
韓玲來勁兒了。
“他家的好閨女,年前剛離了婚回來,這會兒來拜年,年后就會來替她討營生。到時你且看是不是這個路數(shù)吧——你媽我啊混了這么多年了,看人能看到肚子里?!?/p>
聞序的心“咯噔”沉了沉,眉幾不可察地皺了下,壓低聲音重復道:“離婚?”
杜寧揚,離婚?
“是啊,離婚,聽說是攀上了城南茶行家的小兒子。不過……我記得她是和你同齡的吧?以前還在一個畫室上課,對沒錯,就是一屆的。”
聊到結婚離婚的話題,韓玲的注意力終于回到了聞序身上,“你看看你,我的好兒子,你的同齡人都離婚了,你呢,對象都沒一個。”
“離婚是什么特別好的事嗎,”聞品言終于開了口,用筷子敲了敲精細雕花的瓷盤子,“吃飯,大過年的聊點高興的。”
“對對對,聊高興的,我看聞序時差也調(diào)得差不多了,托人介紹了幾個蠻不錯的女孩子,可以開始約著見見了,”韓玲又眉飛色舞起來,“找對象就是得找門當戶對的,高攀了低娶了都不行——還是得我來親自把關。”
“我吃飽了,”聞序放下碗,情緒明顯不高,或許是酒意還沒完全退下去,久違地忤逆了一次韓玲,“我不想見。”
“媽把關的你還不放心吶?”
“不是這意思,單純不想見。”
“我已經(jīng)約好了,年十三十四,”韓玲當沒聽到,“你得去,別讓女孩兒沒面子?!?/p>
“約好了就去推掉,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聞序向來痛恨韓玲偏執(zhí)而強勢地替他包辦一切,“這件事你別管我?!?/p>
“既然有女朋友,就帶回來見見唄,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是干什么的?”
聞序到了這個年齡,長得好學歷高,有對象韓玲也并不吃驚。
只是她有她的一套標準。
“爸爸媽媽不會干涉你的,但我們提前說好啊,學歷太低的不行,太高也不行,家世不好的不行,太好的也不行,工作不穩(wěn)定的不行,但也不能壓過我們一頭,感情史不清白,花枝招展的不行,……”
這不行,那也不行,怎么都不行。
聞序已經(jīng)仰著脖子,懶洋洋地走上樓梯,心里一句一句地答:學歷勉強達標,爸爸是司機,離過婚,紋身師,海王紅大波浪,滿耳朵的耳洞,打了眉釘,十個爪子又尖又長上面全是鉆。
“你兒子現(xiàn)在好了咯,費那么多錢出國讀書,腦子讀傻了,心思也讀野了,都賴你!”
韓玲的尖銳的聲音被聞序甩在身后,“他不主動帶回家代表什么?代表這個丫頭根本,壓根,一點點也不符合要求!”
想到杜寧揚身上的紋身能把韓玲嚇死,聞序就忍不住想笑。只不過離婚的事情,她昨晚沒和他交代。于是邊走邊掏出手機,給杜寧揚發(fā)了條微信:【你離過婚?我們談談】。
這是他今天約她出來的正當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