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么可能拋下他不管?
她剛剛往前一步,面前的人猛地抬起頭來。
他死死地盯著她。
那張沒有分毫血色的臉上一點(diǎn)表情也沒有。
半晌,濃黑的污血從眼角緩緩滑落,他表情扭曲,每一根肌肉紋理都像在抽搐,像哭又像笑:“念念還不走,是想要永遠(yuǎn)留在我身邊嗎?”
他佝僂著背,拖著腳步靠近,一邊朝她伸出手,那雙黑黝黝的眼里暗淡無光,血流不止。
突然,他渾身過電似的一抖,仿佛有人一棍子敲在他的后腦勺,痛苦地哀嚎出聲,蝦子似的弓起腰背,雙手抱著腦袋,發(fā)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快逃、我控制不了多久呃啊……”他一會嘶吼一會顫抖,似乎體內(nèi)正有兩個對立的雙方正在劇烈爭斗搶奪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右手每每想要朝她伸近一點(diǎn),左手就立刻發(fā)狠掐住自己手腕。
寧汐猛地回過神沖上前,試圖將他的右手解救出來——以他這樣下死力對待自己的方式,她怕他真的硬生生把自己的右手給掰斷了。
她滿臉憋紅,咬著牙同他角力,裴不沉卻突然抬起臉,昔日稚秀文雅的五官已經(jīng)被血污覆蓋,寧汐錯愕的發(fā)現(xiàn),僅僅是幾句話的功夫,濃血就已經(jīng)不僅僅從他的眼眶流出來,鼻子、唇角,全都是黏黏嗒嗒的黑血。
裴不沉卻仿佛完全察覺不到自己在七竅流血一樣,朝她緩緩勾出一個堪稱天真無辜的笑容:“都說了讓你跑,為什么就是不肯聽我的話呢?”
一股冰涼的寒意竄上寧汐的尾巴骨,她張口結(jié)舌,半晌沒說出話來。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拿出奔月劍給他一下、把人打暈過去的時候,裴不沉忽然臉色一變,狠狠地伸手把她往后一推。
正掏劍掏到一半的寧汐猝不及防,手里沒握緊,奔月劍當(dāng)啷掉在龍鱗上。
她立刻彎腰想要伸手去撿,視野里另外一雙血色與半透青白交織的手搶先一步。
視線緩緩?fù)希窃掳咨拈L靴,微微沾染了一些灰塵,先前他們親吻時,被被她踩在上面兩個圓圓的腳印還清晰可見。
然后是已經(jīng)沾染了污血的袍角,與記憶中一塵不染模樣沒有半點(diǎn)相似。
再抬頭,她的大師兄手背上青筋暴起,握著劍,正在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
寧汐的心臟在狂跳,在意識到自己擁有害怕這種情緒之前,她已經(jīng)本能地做出動作,清心咒、束縛咒、昏迷咒——也不管有沒有用了,一股腦地全丟了出去。
裴不沉躲也沒躲,踉蹌著后退了幾步,眼神卻始終黏在她身上。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啊哈哈哈哈哈……沒、沒用呢?!?/p>
寧汐不知道被鬼氣完全感染之后的修士究竟會變成什么樣,也許大師兄已經(jīng)進(jìn)化成了某種超人的存在、所以那些尋常術(shù)法在他身上才失效了。
但她又不敢賭那一絲可能,畢竟那還是大師兄的身體,她不能真的下死手。
只能先自保,她不停催動術(shù)法,試圖喚回本命劍,奔月劍不甘地震鳴,想要回到自己的主人身邊,可裴不沉手上卻仿佛生了根一樣,奔月劍怎么也睜不開。
“都說了讓你快點(diǎn)跑的嘛……”
他忽然朝她露出了一個堪稱無辜天真的笑容。